“就是,咱哥几个的手艺,弄得太简单像话吗?至少得像样点!”
看着伙伴们热切的眼神,汪细卫心头滚烫,不再坚持。
是啊,委屈谁也不能委屈了跟着自己吃苦的妻儿!
老工头亲自出马,用墨斗在平整好的地基上弹出了清晰的基准线,用木桩和做针线的粗绳固定,确定了房屋四角和墙体的精确位置。
两根长线垂直交叉,定出了方正的空间。
兄弟们分工合作:两人负责将粗壮的杂木按所需长度锯断,尤其是作为主要承重柱和底梁的木头,必须笔直、粗细均匀。
另两人则用斧头仔细地将树皮削净,露出相对光滑的木身,还稍微的做了水平,这样垒起来更严实。
两个会点木工的兄弟开榫凿眼,这才是体现真功夫的地方!
为了让木头墙垒得牢固、不易变形,他们采用了传统的榫卯结构。
负责木工的兄弟拿着凿子和手锤,在每根作为“墙骨”的木头两端,精心凿出方正的榫眼。
而在作为横向连接、起到“箍”的作用的短木两端,则用锯和凿子加工出凸出的榫头。
榫头的大小必须与榫眼严丝合缝,大了凿不进,小了不牢固。
一时间,沙砾地上充满了锯木的“嚓嚓”声和凿子敲击的“梆梆”声,木屑纷飞。
准备工作就绪,真正的搭建开始了。
沿着墨线,先在四角和关键承重点立起几根粗壮的柱子,柱底用火烧过后,再垫上防潮的扁平石块。
接着,从最底层开始,将开好榫眼的木头一根根水平放好,再将带有榫头的短木垂直卡入榫眼中,用小木槌轻轻敲击,使其紧密咬合。
一层卡好,再叠上一层,如此往复。
每垒一层,都用水平尺仔细校准,确保墙体横平竖直。
这种“井干式”的搭建方式,虽然费工,但结构稳固,防风保温效果也更好。
两间小屋,一间约二十平方打算住人,另一间十来平方做厨房兼储物。
主体木墙垒到近两米高后,开始在支柱上架设屋顶梁架。
用粗壮些的木头做三角形人字梁,架在两侧墙上,再用稍细的檩条横向搭在人字梁上,形成支撑屋面的骨架。
为了让汪细卫一家住得更舒适,兄弟们又开始擅作主张:
在住人的那间屋顶,他们没有直接用茅草或麦秸覆盖,而是先用较细的杂木在檩条上密密地铺了一层“望板”,相当于简陋的天花板,既能增加保暖性,也方便将来堆放些轻便杂物。
厨房的屋顶则简单些,用劈开的竹片密密地铺在檩条上。
灶台用黄泥混合碎石、草筋,很快垒砌起来,烟道直通屋顶预留的孔洞,临时用,屋子里也不会灌烟。
甚至还用边角料搭了个简易的储物架,连睡觉用的地方也都给搭建好。
进度快得惊人,短短几天,两间方方正正、结构扎实的木屋骨架就矗立在沙砾地上,只差覆盖屋顶了。
屋顶材料成了难题。
汪细卫自家没有现成的麦秸或稻草,山里的茅草这时节枯黄脆弱,不经用。
几个兄弟二话不说,各自跑回家,把家里留着垫猪圈、沤肥用的陈年干麦秸全背了过来。
“卫哥,先将就着用着!等正屋修好了,咱再想办法弄好的!”
众人齐心,其利断金。
又忙碌了一天,厚厚的麦秸被均匀地铺在屋顶的竹片和细木条上,一层层压实、捆扎牢固。
装上田木匠做好的简单厚木门,一座虽然简陋,但结构合理、坚固实用的临时用房终于落成!
冬日的阳光洒在黄澄澄的麦秸屋顶上,透着一股朴素的暖意。
也没有准备什么搬家仪式,简单到近乎无声。
几个兄弟跟着汪细卫上了石岩屋,一趟就把那点可怜的家当搬了下来,几条的被褥、几包衣服、锅碗瓢盆、还有那张瘸腿的八仙桌。
甚至连上面的干柴火都打包给运了下来。
当最后一件物品放进新屋,汪细卫站在门口,看着这完全依靠自己双手和兄弟情谊建起来的、真正属于自己临时的“家”,喉头滚动,千言万语堵在胸口。
潘高园和杨春燕在厨房的新灶上忙碌起来,腊肉的香气第一次从这个新“家”里飘散出来。
晚饭大家就在这新屋里吃。
瘸腿的八仙桌支在中央,大家围着桌子,坐在粗糙的木头墩子上。
汪细卫拿起酒碗,第一次毫无顾忌地给兄弟们倒满了烈性的烧刀子。
“兄弟们!我汪细卫……啥也不说了!都在酒里!以后你们家有事就是我的事!”他声音嘶哑,仰头狠狠灌下一大口。
辛辣的液体滚过喉咙,烧灼着胃,也点燃了压抑太久的情感。
大家都陪着汪细卫,一碗,两碗……
酒劲混合着数月来的艰辛、委屈、不被亲人理解的痛苦、以及此刻终于有了立足之地的喜悦,猛烈地冲垮了他坚强的外壳。
他猛地抱住身边的兄弟,放声痛哭!
哭得像个迷路已久终于找到归途的孩子。
哭声未歇,又爆发出震天的大笑,笑这操蛋的生活,也笑这苦尽甘来的微光!
他状若癫狂,仿佛要把积压在心底的所有情绪彻底倾倒出来。
潘高园看着丈夫失态的样子,又是心疼又是尴尬,连忙向兄弟们道歉:“对不住,对不住,他喝多了……”
她上前想搀扶丈夫,可看着这个平日里沉默如山、扛起所有重担的男人此刻脆弱地宣泄,自己的眼泪也止不住地涌了出来。
她轻轻拍着丈夫的背,喃喃道:“哭吧,哭出来就好了……这操蛋的日子啊,咱们不是在慢慢变好嘛?”
但她懂他,这如山般的压力,这无人诉说的憋屈,终于在这个简陋却温暖的新“家”里,在肝胆相照的兄弟面前,得到了彻底的释放。
若没有这次宣泄,这沉重的担子,真能把人逼疯。
昏黄的煤油灯光下,新磊的灶膛里柴火噼啪作响,映照着几张粗糙却真挚的脸庞。
大家都酒足饭饱,纷纷告辞回家。
潘高园哄着大狗子,听着汪细卫那如雷的鼾声,盯着她并看不见的屋顶,闻着满屋里新鲜的木头味道……
简陋的木屋,此刻却承载着无与伦比的温暖和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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