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婆撇撇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倔呢?寡妇门前是非多,找个男人才好过日子啊。
是非来了我就扛着。潘高洁擦着灶台,头也不抬,我有手有脚,能养活这个家。
送走媒婆后,潘高洁站在门口望了望白茫茫的田野。
她心里早就盘算好了:开春后,远处的那几块薄地就种些杂粮,收多收少都无所谓。
把村头那两亩水浇地精耕细作,再养两头猪、一群鸡,足够娘儿几个吃穿了。
她甚至想好了,等开春雪化了,就去找妹夫汪细卫商量,两家人合买头牛犊,来年耕地也能互相帮衬。
灶里的火噼啪作响,锅里的馒头蒸好了,散发出诱人的麦香。
潘高洁掀开锅盖,热气腾起,模糊了她坚毅的面容。
这个年,虽然只剩她娘儿俩和老爷子,但她一定要过得红红火火,谁说离了男人就过不下去的?
“姐姐,在蒸馒头啊?好香啊,我都想吃了呢!”潘高园的声音从大门传了进来。
潘高洁赶紧放下锅盖,迎了出来,赵建礼见姨父和姨娘过来,也趁机放下手里的笔,过去围着大狗子转,他知道,有外人在,他偷懒不会挨骂。
结果没等他心思落地,耳朵就被潘高洁拧住,“你自己看看你作业,离开学就十来天了,你写了个啥?写不完,今天你就别想吃饭!”
赵建礼乖乖的坐回桌子旁,心不在焉的开始写作业,写的什么他自己都不认识。
赵建佳也从灶台后面走了出来,怯怯的叫了声,“姨父,姨娘。”
潘高园将这个瘦瘦弱弱的丫头抱起来,都快六岁了,身子骨却这么弱,这长大了以后怎么得了哦!
她心疼的将赵建佳抱着坐在火塘旁,“你咋就不长肉呢?家里也不缺吃的啊?平时多吃点啊!”
潘高洁看着自己妹妹抱着丫头,心头也是一阵酸楚,“吃倒是能吃呢,就是不长个,也不知道是什么个情况。”
汪细卫在旁边抱着大狗子,“姐,开年后沈老爷子会过来给细能看腿,到时候我请老爷子帮忙给看看。”
潘高洁这个倒是没有拒绝,能请沈老爷子给帮忙看看,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她不是没想过,只是手头实在是没钱,不好意思空手上门去求人看病。
她从锅里取出四个馒头,热气腾腾的,汪细卫和潘高园一人一个,她和赵建佳一人一个,唯独写作业的赵建礼没有。
汪细卫还想和赵建礼分呢,被潘高洁拦着,“别给他,作业不写完,今天真的就不给他饭吃,都快上学了,问他都说写完了,我一看,寒假作业全空着。”
姐姐教育孩子学习,这个汪细卫就不好插嘴了,“建礼啊,你只有学到了知识,以后才能出门去挣钱呢。”
在桌子上流着口水鬼画符的赵建礼嘴上可是没闲着:“老师都说了,像我这样的木头学生,就应该早点回家种地呢,别浪费家里钱。”
潘高园吃着馒头,问赵建礼:“那个老师说的?等你们开学了,我去学校找那个老师去,哪有这样教孩子的?”
这下赵建礼不吭声了,弄得三个大人不知道老师究竟说过还是没说过这话。
这时老赵头也过来了,潘高洁又从厨房用筷子夹了一个馒头,递给自己公公,“爹,刚出锅,您尝尝。”
老赵头接过馒头,嘴里还在客气:“咋没给建礼吃呢,我还不饿呢!”
赵建礼翻了个白眼,瞅也不瞅爷爷手里的馒头,继续在作业上写画。
四个大人坐在火塘旁边烤火取暖聊家常,赵建佳牵着坐不住的大狗子开始在堂屋火塘屋厨房到处溜达。
“姐,开春了,你家种地开口说呢,趁着我在家,抓紧时间把重的活给赶出来。”
“你明年起房子呢,哪里来的时间帮我种地?”
“起房子又不可能天天弄,总有闲的时候,你家地也不多,我把粪给你弄地里去,你自己可以慢慢种。”
农村春耕最累的就是背粪,农家肥一筐可得有百多斤,男人背着爬山坡都累,更别说女人家了,也别指望老赵头这个上了年纪的老人。
潘高洁也不拒绝,“那感情好,到时你们起房子的时候,我过来帮你们忙。”
潘高园笑着说:“我可得指望着你呢,到时候你来帮我做饭,建佳过去帮忙看着弟弟,好不好?”
赵建佳正牵着大狗子从厨房出来,听见这话赶紧答应说好。
赵建礼皱着眉头想说什么,又忍住了,继续在作业本上写写画画。
潘高园从兜里摸出那两百块钱,递给潘高洁,“姐,建礼要开学了,建佳开春也得给换身新衣服,看裤腿都短着,可不暖和。”
潘高洁执意不收,但是潘高园死活向姐姐怀里揣,姐妹俩就在火塘屋里拉拉扯扯。
最后还是汪细卫开口说:“姐,咱们一家人就别这么见外,现在建礼建佳还小,老爷子也没办法挣钱,你就拿着,家里需要啥开支就用,免得到时候不就手。”
潘高洁还在犹豫,汪细卫又开口了,“你看,我起房子需要木料,你一句话,给我解决了大问题,没你帮忙,我家明年拿什么木头起房子?你看我和高园客气了没有?”
他将最后一口馒头塞进嘴里,含糊的说:“一百多根木头啊,不是一家人肯这么舍得?咋咱给点钱零花,你就这么掘呢?姐你要是这么见外,那木头我真不敢用了。”
潘高园也趁势将钱塞进潘高洁的怀里,抓住她的手,“就是,姐,咱们是一家人,别说两家话,现在细卫能挣钱,也都能留下自己花,咱们就好好的过日子,别推来推去的了。”
潘高洁眼里含着泪,许多话想说却说不出口,只能也握住妹妹的手。
她感觉肩上的压力好像松动了一些,至少有个可以腾挪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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