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正,宫漏声沉。
冲喜的旨意如同惊雷,撕裂了京城寂静的雪夜,也将八王府最后一丝虚假的平静彻底碾碎。没有盛大的仪仗,没有喧天的鼓乐,只有一队沉默而肃杀的宫廷禁卫,护送着两顶玄色描金的宫轿,踏着积雪,无声地驶入重重宫阙深处。
合卺殿。依旧是那座金碧辉煌、却冰冷得没有一丝人气的殿宇。只是今夜,殿内的红烛燃得更盛,几乎要点燃这沉滞的空气。龙涎香与沉水香的气息浓郁得化不开,混合着新漆和锦缎的味道,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近乎奢靡的甜腻。
崔锦书端坐于龙凤喜床边缘。她已重新梳妆,换上了那身华美沉重到令人窒息的正红蹙金绣百子千孙纹的嫁衣,头顶的赤金点翠九龙九凤冠垂下累累珠珞,遮住了她大半张苍白的面容。宽大的袖袍下,指尖冰凉,无意识地蜷缩着,那枚玄铁令牌冰冷的棱角硌着掌心,带来一丝刺痛的真实感。
李承民站在殿中,同样换上了大红的亲王婚服,金绣蟒纹在烛光下折射出冷硬的光泽。他身姿挺拔,面容被冕旒的垂珠遮挡,看不清神情,只觉周身的气度比平日更显疏离与威严,仿佛一尊没有温度的玉雕神像。
没有喜娘唱喏,没有命妇贺喜,甚至没有多余的宫人。只有几名面无表情、眼神锐利如鹰隼的内侍垂手侍立在角落,如同没有生命的影子。整个合卺礼,在一种极其诡异而压抑的沉默中进行。
司礼内监尖细平板的声音,如同在念诵祭文,在空旷的殿宇中空洞地回响:
“沃盥礼毕——”
“同牢礼毕——”
“合卺礼——启——”
一名内侍躬身上前,手中捧着一个紫檀木托盘。托盘上并排放着两只以红丝绳相连的、玲珑剔透的赤金合卺杯。杯中酒液澄澈,在烛光下荡漾着琥珀色的光泽,散发出清冽的酒香。
李承民率先伸出手,拈起其中一杯。他的动作流畅而冷漠,指尖甚至未曾碰到杯壁,仿佛那是什么不洁之物。
崔锦书微微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复杂情绪,也伸出手,指尖微颤地握住了另一只酒杯。金杯冰凉刺骨。
两人相对而立,距离极近,红丝绳绷紧。冕旒的垂珠和凤冠的珠珞轻微晃动,彼此的气息在沉默中交织,却感受不到丝毫暖意,只有冰冷的仪式感和无形的、紧绷的张力。
“饮——”
内监的声音拖得长长的。
李承民抬起手臂,目光透过垂珠,落在崔锦书被珠珞遮掩的脸上。他的眼神深邃难辨,如同两口冰封的古井。
崔锦书亦缓缓举杯。隔着珠帘,她能感受到他目光的重量,冰冷,审视,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告?
两人手臂交错,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酒液冰凉,滑过喉咙,带着一股奇异的、先苦后甘的醇厚,随即化作一股灼热的暖流,涌入肺腑。
合卺礼成。
内侍无声上前,收走酒杯,又如鬼魅般退下。
殿内重又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红烛燃烧时偶尔爆开的细微噼啪声。
李承民并未立刻离开。他站在原地,目光依旧停留在崔锦书身上。那目光,让崔锦书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仿佛被剥开了所有伪装,赤裸地站在冰天雪地之中。
良久。
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平缓,却字字清晰,如同冰珠砸落玉盘,在这寂静的殿宇中格外刺耳:
“酒,可还合口?”
崔锦书指尖一颤,垂下眼帘,声音尽量平稳:“宫中御酿,自是极品。”
“是么?”李承民嘴角似乎勾起一丝极淡的、冰冷的弧度,“此酒名为‘长相守’。取天山冰泉,辅以七十二味珍稀药材,于寒玉坛中窖藏十年方得。饮之,可强身健体,延年益寿。”他顿了顿,目光似乎意有所指地扫过她依旧苍白的脸颊,“尤其……对体弱畏寒、心神惊悸者,大有裨益。”
崔锦书的心猛地一沉!体弱畏寒?心神惊悸?他是在暗示什么?暗示她需要这酒来“安神”?还是……另有所指?
她强迫自己镇定,微微屈膝:“谢王爷赏赐。”
李承民向前迈了一小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他身上那股冷冽的沉香气息混合着淡淡的酒气,扑面而来,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压迫感。
“既入王府,当守王府规矩。”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冰冷得不带一丝情绪,“安分守己,谨记契约。不该碰的,别碰。不该问的,别问。不该有的心思……”他目光如冰锥,似乎要穿透珠帘,直刺她的心底,“……趁早收起。”
警告!赤裸裸的警告!在这合卺之夜,饮下合卺酒之后,用最冰冷的语气,重申那纸契约的界限!
崔锦书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头顶,方才饮下的酒液带来的那点暖意瞬间消失殆尽,只剩下透心的冰凉。她死死攥紧袖中的令牌,指甲几乎要嵌入手心。
“臣妾……”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地响起,“……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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