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笛声由远及近,尖锐地切割着混乱的雨夜。红蓝交替的警灯光芒穿透雨幕,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投下变幻不定的光斑,最终停在了星辰科技大厦的正门前。
办公室厚重的实木门被“砰”地一声撞开,数名全副武装的警察冲了进来,冰冷的枪口瞬间锁定了落地窗前那个颀长而孤绝的背影。空气凝固,弥漫着硝烟和毁灭后的余烬气味。
“林宸!”为首的警官厉声喝道,声音因紧张而微微发颤,“你被逮捕了!举起双手!慢慢转身!不要有任何多余动作!”
林宸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动作间没有一丝慌乱,只有一种尘埃落定后的疲惫与彻底的虚无。灯光将他苍白的脸分割成明暗两半,那双曾经燃烧着星辰般野心的眼眸,此刻深不见底,如同被冰封的死海,映不出任何光芒,也映不出对准他的枪口。他看着那些紧张而充满敌意的面孔,嘴角甚至又极其轻微地向上扯了一下,像是在嘲笑这最终的注脚,又像是在嘲笑他自己。
他没有反抗,甚至没有一句辩解。他异常配合地伸出双手,任由冰冷坚硬的手铐“咔嚓”一声锁紧了他的手腕。那金属的寒意,瞬间刺透了皮肤,沿着血脉直抵心脏,却奇异地带来一丝解脱般的麻木。两名警察一左一右,用力地钳住了他的手臂,推搡着他走向门口。
走廊里一片狼藉。发布会留下的鲜花彩带散落在地,被惊慌逃窜的人群踩踏得不成样子。破碎的显示屏残骸闪烁着危险的电火花,空气中还残留着香槟的甜腻气息,此刻却混合着汗水和恐惧的酸腐味道。警方的脚步声、严厉的指令声、远处楼下传来的混乱嘈杂,形成一片压抑的噪音背景墙。
就在即将被押入电梯的瞬间,林宸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走廊转角一个巨大的落地广告屏。屏幕似乎刚刚被重启过,正闪烁着刺眼的白光,随后跳出了紧急新闻的画面。
“……突发!星辰科技全球用户发生大规模感官混乱事件!现场极度混乱!伤亡数字正在急剧攀升!创始人林宸已被警方控制,据信与此恶性事件有直接关联……”
新闻主播的声音急促而惊惶。但林宸的目光,却在下一秒被屏幕上切换的画面死死钉住,如同被无形的冰锥贯穿。
画面切换到了一个混乱的街角现场。救护车的顶灯疯狂旋转,映照着湿漉漉的地面、奔跑的人影和担架。镜头晃动、模糊,但在画面边缘,一个穿着米白色风衣、被雨水打湿了头发、显得异常狼狈的女人身影,如同鬼魅般撞入了林宸的视野。
苏晴。
五年了。那个曾与他共享每一个星辰微光下的梦想,也亲手将他推入万劫不复深渊的女人。她脸色惨白如纸,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惊恐和无助,正死死地抱着怀里一个小小的身影。
镜头似乎捕捉到了她的慌乱,猛地推近。
那是一个大约三四岁的小女孩,被苏晴紧紧护在怀中,只露出半张小脸。雨滴打湿了她柔软的黑发,黏在光洁的额头上。她似乎被周遭的恐怖景象吓坏了,正放声大哭,小脸皱成一团。就在她因为剧烈的哭泣而仰起脸的瞬间——
林宸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冰冷彻骨的手狠狠攥住,然后猛地捏碎!
那眉眼!
那小小的、因为哭泣而皱起的眉头,那微微上挑的眼角弧度,那挺直的鼻梁轮廓……像一道撕裂时空的闪电,精准无比地劈开了林宸脑海中尘封的、属于他自己童年的影像!
轰——!
整个世界的声音在那一刻彻底消失了。警员的呵斥,电梯运行的嗡鸣,远处混乱的尖叫,甚至他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全都化为一片死寂的空白。只有胸腔里那颗骤然停滞、随即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的心脏,发出沉闷而绝望的轰鸣。
时间凝固。空间扭曲。
他像一尊瞬间被抽离了灵魂的石像,僵硬地被警察拖拽着向前移动,视线却如同生了锈的齿轮,死死卡在那块小小的、冰冷的屏幕上,卡在那张哭泣的小脸上。
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从脊椎最深处爆炸般窜起,瞬间席卷四肢百骸,比手铐更冷,比这雨夜更深。五年来支撑着他从地狱爬回来、燃烧着他每一滴血液的复仇之火,那足以焚毁星辰、燃尽世界的滔天烈焰,在这突如其来的、荒谬绝伦的真相面前,如同被投入了绝对零度的冰海深渊。
“嗤啦”一声,彻底熄灭。
只剩下无边无际、令人窒息的冰冷灰烬,和灵魂深处无声的、彻底的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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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雨水,顺着陈锐挺括却早已湿透的西装领口,不断滑入脖颈深处。寒意刺骨,却远不及他心头那一片冻结的荒原。他跪在星辰科技总部大楼前那片象征无上荣光的大理石地面上,昂贵的皮鞋浸泡在浑浊的积水里,泥点溅满了裤腿。雨水冲刷着他精心打理的发型,狼狈地贴在额前,让他看起来像个破产的赌徒,而非叱咤风云的科技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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