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长老眼中闪过一丝痛色,轻轻叹了口气。他颤巍巍地抬起手,从怀中贴身的内袋里,摸出一块色泽温润、边缘已被岁月摩挲得有些圆滑的青色玉简,递向萧彻:“此乃我青云宗入门筑基的《养气诀》,虽算不得什么高深妙法,却中正平和,最是扎实。或能助你梳理、导引、稳住体内那股……嗯,躁动不安之气。”他目光深邃,仿佛能看透萧彻的丹田,“若老夫所感不错,你那非凡的感知力,实则是‘精神力’初步外显的雏形,只是无人引导,如野马奔腾,难以驾驭,易伤己身。若能以此法门稍加修炼,循序渐进,假以时日,前途不可限量。”
萧彻双手接过玉简,触手一片微凉,玉简表面刻满了细密而玄奥的符文,隐隐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着一股温和而有序的能量波动。他抬头,对上刘长老那双虽布满疲惫却清澈见底、充满了真诚与毫无保留的善意的眼睛,那目光中有关切,有期许,有赠予,唯独没有算计、审视或一丝一毫的轻视。这种纯粹的眼神,在他十五年的生命里,罕见得如同荒漠中的甘泉。他心头微动,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喉头,最终化为低沉的三个字:“多谢长老。”
“谢什么。”刘长老摆摆手,神色却渐渐凝重起来,目光扫过殿内众人,声音压低了些,“你救了我宗门弟子,保全了宗门根基,这点微末心意,不足挂齿。只是……今日之事,绝非寻常宗门冲突那般简单。幽冥教沉寂数十载,江湖中人皆以为其早已烟消云散,如今竟借血影门之手重现江湖,其图谋恐怕绝非我青云宗一门一派那么简单。他们此次大举来犯,步步紧逼,极有可能……是在寻找我宗世代守护的镇山之宝——‘锁灵玉’。”
“锁灵玉?”正在小心翼翼给一位长老喂药的林晚闻言,好奇地转过头。
“正是。”刘长老沉声道,眼中闪过一丝追忆与忧色,“相传此玉有镇压邪祟、安定天地灵脉之无上妙用。数十年前,幽冥教主便是为抢夺此玉,炼制邪功,才引得武林正道联手,历经血战,方将其击退。如今他们卷土重来,只怕所图甚大,若被其得手……唉,江湖之上,怕是又将掀起一场腥风血雨,苍生罹难啊!”
正在一旁用冷水给满是血污的重剑淬火、发出“刺啦”一声巨响和阵阵白烟的铁风闻言,猛地抬起头,铜铃般的大眼里燃烧着熊熊怒火,瓮声瓮气地吼道:“管他什么幽冥教还是血影门!敢来惹事,来一个砍一个,来两个砍一双!老子这把剑,正愁没硬骨头啃呢!”
苏小茶也停下了手中调配药粉的动作,虽然小脸依旧有些发白,声音也带着惯有的结巴,却透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坚定:“我……我可以试着在……在山门要害处……布……布置‘天罗地网阵’……虽……虽然师父说我还……还不熟练……但拼……拼尽全力……应……应该能困住他们一时半刻……”
萧彻默不作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中那枚微凉的玉简,目光缓缓扫过殿内每一张面孔。在昏黄跳动的烛光下,铁风脸上那种毫无畏惧、近乎莽撞的赤诚;苏小茶眼中怯懦与勇敢奇异交织的光芒;林晚眉宇间挥之不去的哀伤之下,那份逐渐清晰的温柔与坚韧;还有刘长老话语中那份沉甸甸的责任与忧虑……这些鲜活、真实、带着温度的情感与担当,是他在那座冰冷刺骨、只有算计与倾轧的皇城里,活了十五年都未曾感受过的。
是夜,月华如练,清冷地洒落群山。萧彻在宗门安排给他暂歇的一处僻静山洞前盘膝打坐,依着玉简上记载的简易法门,尝试引导体内那股时灵时不灵、却又在今日战斗中数次救他于危亡之际的奇异气息。他惊讶地发现,这《养气诀》所倡导的“凝神静气,意守丹田,引天地灵气温和滋养”的路子,虽然与混沌气霸道吞噬的本性看似相悖,但其追求的内在宁静与对能量流动的细微感知,竟隐隐暗合了混沌气那包容万象、归于本源的某种深层特质。 在那心法的微弱引导下,体内那股原本如同无头苍蝇般横冲直撞的“精神力”(或者说,是混沌气的一种外在表现),竟似乎真的温顺了些许,虽然依旧微弱且充满野性,却不再那般躁动难安,仿佛一头未被驯服的幼兽,终于得到了些许安抚,找到了一个可以暂时栖息的角落。
他缓缓睁开眼,望着山下青云宗零星闪烁的、在夜色中顽强亮起的灯火,那些灯火代表着幸存,更代表着坚守。心中一片清明,他明白,从自己踏进这座血迹未干的山门的那一刻起,他原本计划中那条独自前行、通往未知复仇与求存的孤独道路,已然悄然转了一个弯。
这条从灰烬与绝望中踏出的路,前方依旧迷雾重重,杀机四伏。但身后,那点点灯火,那些鲜活的面孔,似乎第一次为他照亮了一片值得回首凝望的、微弱却真实存在的……暖光。这暖光,或许不足以融化他心中所有的坚冰,但至少,让他在无尽的寒夜中,看到了一丝并非独自一人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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