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被无限拉长,每一寸呼吸都带着黏腻的尴尬与未散的惊悸。
夏蓝指尖无意识地揪紧被撕裂的衣襟,冰冷的丝绸触感也无法压下皮肤下奔涌的、后怕的战栗。
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紊乱地撞击,耳畔嗡嗡作响。
他看着跌坐在地、将自己蜷缩成一团的安英,胸腔里堵着一团乱麻,是震惊,是匪夷所思,更是一种深沉的、无处着力的茫然。
这认知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让他通体发寒,手足无措。
斥责?他方才已近乎吼过。
安慰?此情此景下何等荒谬。
追问缘由?他竟有些不敢听那答案。
千般思绪,万种顾虑。
最终只化作一声极轻的、压在喉间的叹息,消散在弥漫着诡异甜香的空气里。
安英显然也对自身方才那可怕的行径有着模糊却清晰的感知,这与他十数年恪守的礼教、对师尊根植于骨的敬畏形成了恐怖的撕裂,将他推向崩溃的边缘。
他甚至不敢抬头,仿佛只要不看,就能否认刚才发生的一切。
“……你先起来。”
夏蓝的声音干涩得厉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这话却像是一根针,刺得安英猛地一颤,将额头更重地抵在冰冷的地面上,肩背剧烈起伏,呜咽声被死死压回喉咙,只剩无声的、绝望的颤抖。
又是这个死样子。
夏蓝闭了闭眼。
不再试图沟通。
他艰难地动了一下,从乾坤袋找了件衣服穿上。
他走到安英面前,沉默如同实质,压得两人都喘不过气。
良久,他才寻回自己的声音,尽量平稳,却依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为师没事。”
安英的肩膀又是一僵,埋在臂弯里的头微微动了动,却依旧没敢抬起来。
夏蓝蹲下身,指尖凝起一缕淡金色的灵力 —— 那是净化邪祟的 “清灵术”,他犹豫了一瞬,还是将灵力轻轻覆在安英的后颈。
灵力顺着安英的经脉缓缓游走,仔细探查着他体内是否有邪祟残留的气息,或是被外物占据的痕迹。
可无论他如何探查,安英的经脉里只有紊乱的灵力,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阴郁气息,却没有半点邪祟入侵的迹象。
他收回手,指尖的灵力渐渐消散,心里的疑惑更重了 —— 不是邪祟,不是外物,那安英方才的失控,究竟是为什么?
只是心魔吗?
“方才的事,” 夏蓝顿了顿,目光落在地面上那截枯萎的藤蔓上,声音低了些,“为师知道你不是故意的,许是被心魔缠上,又或是那安神香有问题,总之…… 是被什么东西控制住了。”
他刻意避开了 “爱慕”“占有” 这类字眼,不是想逃避,而是知道此刻说这些,只会让安英更崩溃。
他看得出来,安英骨子里的礼教与敬畏还在,方才的失控对他而言,本身就是一种毁灭性的打击。
“至于你的心魔究竟是什么,”
夏蓝的声音又轻了些,带着一丝疲惫,“等明日凝丹结束,咱们再慢慢说。现在…… 先顾着正事。”
安英终于有了反应,他缓缓抬起头,眼眶红肿得吓人,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眼神里满是愧疚与恐惧,像只受惊的幼兽:“师尊…… 您不怪我吗?”
“怪你有什么用?” 夏蓝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明天的凝丹。”
他蹲下身,与安英平视,目光落在安英苍白的脸上:“你该知道,三月初一是推算出的最佳凝丹日,错过了,下一次就要再等六年。你今年十八,修士的黄金期就那么几年,六年时间,太长了,你等不起,为师也舍不得让你等。”
安英的嘴唇动了动,想说 “可是师尊,我……”,却没敢说出口。
他怕自己明天再出岔子,怕自己辜负师尊的信任,更怕自己再像刚才那样失控,伤害到师尊。
夏蓝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拍了拍他的肩膀,动作很轻,带着一丝安抚:
“别想太多。明天凝丹,为师会在一旁护法,有什么事,为师顶着。至于今日的事,就当是个意外,先放一放。”
安英看着夏蓝的眼睛,那里面没有愤怒,没有指责。
他心里更愧疚了,却还是点了点头,声音沙哑:
“弟子…… 弟子知道了,师尊。”
夏蓝站起身,扶着安英也站了起来。安英的腿有些麻,站不稳,踉跄了一下,夏蓝伸手扶了他一把。
两人的指尖短暂触碰,又迅速分开,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气息。
“你先回隔壁静室休息吧,”
夏蓝转过身,不再看安英,“养足精神,明天才有精力应对凝丹。”
“是,师尊。”
安英低声应道,脚步虚浮地朝着门外走。走到门口时,他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夏蓝一眼,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轻轻带上了门。
终于,天色大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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