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穴中陷入长久的寂静。
苏云舟能想象出那幅画面——一个崇尚和平、追求善行的文明，因为“太善良”、“太无害”，反而被判定为必须清除的威胁。星盟的逻辑冰冷而残酷：你不能被掌控，所以你该死；你的存在让我不安，所以你该死。
“那一战，”苏哈的声音重新恢复平静，“持续了三百年。功德星球的修士不擅长杀戮，不精通战争，但我们擅长守护、擅长牺牲、擅长用功德之力构筑最坚固的防线。三百年里，星盟付出了十七个主力舰队、三位八级神明陨落的代价，却始终无法攻破圣殿最后的‘大功德阵’。”
“直到他们动用了‘维度瘟疫’。”
苏云舟瞳孔骤缩！
这个词，他不久前才从柳清寒那里听说过——寒潭阵图封印的，正是某种“维度瘟疫”的节点！
“那是一种……”苏哈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颤抖，不是恐惧，而是悲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恶毒造物。它不是武器，不是能量，而是一种‘概念性污染’。一旦释放，会直接侵蚀一个文明最底层的道德认知与价值观。”
“在维度瘟疫的影响下，功德星球上的子民开始忘记‘善’为何物。父母抛弃子女，夫妻互相残杀，兄弟反目成仇，师徒兵刃相向……维系我们文明万年的功德体系，在三个月内彻底崩溃。”
“大功德阵失去了信仰源泉，不攻自破。”
苏云舟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
星盟的手段，比他想象的更加……卑劣。不是正面击败你，而是从根子上腐化你，让你自己毁掉自己。
“星球沦陷后，”苏哈继续道，“星盟展开了大清洗。所有功德修士被搜捕、被处决，所有功德典籍被焚毁，所有功德圣像被砸碎。他们甚至修改了那片星域的基础物理常数，让功德之力再也无法凝聚——他们要确保，这个文明连‘复活’的可能性都没有。”
“而我，”苏哈的声音带上了一丝自嘲，“作为圣殿最后一任长老，被特意留了下来。不是仁慈，而是为了‘研究’——星盟想知道，一个将功德修炼到极致的个体，在被剥夺一切、承受永恒折磨的情况下，会不会堕落，会不会怨恨，会不会变成他们希望看到的‘样子’。”
苏云舟抬头，看着那十二条贯穿身体的铁链，看着那些蠕动的黑色符文。
“这些封印……”他轻声问。
“是‘逆功德锁链’。”苏哈平静地解释，“每一根铁链，都连接着星盟麾下某个正在遭受苦难的文明。每当那个文明有人因不公而哭泣，因战乱而死亡，因剥削而绝望……那些负面情绪就会通过锁链传递到我身上，转化为‘业力’，侵蚀我的功德根基。”
“星盟想用这种方式证明：看，所谓的‘善’与‘功德’，在绝对的痛苦与绝望面前，不堪一击。”
苏云舟感到一阵窒息。
这是何等残酷的刑罚——不是折磨你的肉体，而是折磨你的信仰；不是要你死，而是要你“认输”，要你承认自己坚守了一生的道，是错的。
“那你……”苏云舟声音干涩，“坚持了多久？”
苏哈沉默了许久。
然后，他说出了一个让苏云舟浑身颤抖的数字：
“九万七千四百二十一年，零三个月，又十四天。”
“每一天，都有无数文明的苦难通过锁链传来。饥饿、病痛、屠杀、背叛、绝望……我感受过被至亲卖为奴隶的孩子的哭喊，感受过在战场上被同伴抛弃的老兵的怨念，感受过被权贵玩弄致死的女子的诅咒……”
“但我从未怨恨。”
苏哈的声音依旧祥和，甚至带上了一丝温暖：
“因为我知道，那些施加苦难的人，才是真正可怜的存在。他们被星盟的法则扭曲，以为掠夺即强大，残忍即智慧，自私即生存。他们活在永恒的恐惧与空虚中，哪怕拥有再多的资源、再强的力量，灵魂也早已枯竭。”
“而那些承受苦难的人……他们的痛苦是真实的，但他们的灵魂，依旧有机会醒来。”
苏云舟怔怔地看着那张祥和的脸。
九万七千多年的折磨，没有留下一丝怨恨的痕迹。这是何等境界？
“后来呢？”他问，“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在这个罪恶星球？”
“因为星盟的实验‘失败’了。”苏哈的声音带着一丝极淡的幽默，“九万多年过去了，我没有堕落，没有怨恨，甚至连一丝动摇都没有。我的功德根基不但没有被业力侵蚀，反而在承受了无数文明的苦难后，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境界——‘无量功德体’。”
“星盟的高层开始恐惧。他们发现，我的存在本身，就像一个‘反证明’，在无声地嘲笑着他们的法则。所以他们决定销毁我这个‘失败品’。”
“但就在行刑前，发生了一场意外——星盟的某个敌对势力发动突袭，刑场陷入混乱。我被卷入空间乱流，最后坠落到了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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