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翰接到白曼琳那通带着哭腔、语焉不详的电话时,心瞬间沉到了谷底。他来不及细问,只匆匆问清了她大概的位置,便立刻冲出宿舍,拦下一辆黄包车疾驰而去。
他在那条离学校不远的街上找到了蜷缩在一个咖啡馆角落、脸色惨白、身上还带着擦伤的白曼琳。看到她这副惊魂未定、狼狈不堪的样子,顾清翰的心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
他快步上前:“曼琳!你怎么样?伤到哪里了?”他的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焦急。
白曼琳看到他,像是终于找到了主心骨,眼圈立刻又红了。她强忍着眼泪,压低声音,快速而混乱地将刚才遭遇的“意外”说了一遍——被跟踪,卡车诡异的“失控”,以及她死里逃生的经过。
“不是意外……清翰,绝对不是意外!是杜明诚!他查到我写文章了!他想杀了我!”她的声音因为恐惧和后怕而微微颤抖。
顾清翰听着,脸色越来越白,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一股冰冷的愤怒和深深的自责瞬间淹没了他。是他!是他去找白曼琳写那篇文章的!是他将她拉进了这潭浑水,让她暴露在杜明诚的视线之下,才会遭遇今天的危险!如果她真的出了什么事……
“对不起,曼琳……是我连累了你……”他的声音沙哑,充满了愧疚。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白曼琳摇摇头,抓住他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他肉里,“他这次没得手,肯定还会有下次!我们该怎么办?”
几乎在同一时间,码头货栈里,陆震云也收到了消息。他安插在城里各处眼线众多,白曼琳遇袭的事情虽然被伪装成意外,但那种拙劣的伎俩根本瞒不过有心人。消息很快通过特殊渠道报到了他这里。
“大哥,不好了!报馆那个白记者,下班路上差点被一辆卡车撞了!就在丰裕里那边的弄堂口!”小七气喘吁吁地跑进来汇报,脸上带着愤慨,“咱们的人看了,那卡车停得蹊跷,司机溜得快,根本不像意外!肯定是杜明诚那老王八蛋搞的鬼!”
陆震云正在看账本,闻言猛地抬起头。手中的钢笔“咔嚓”一声,竟被他硬生生捏断了!墨汁溅到了账本上,他也浑然不觉。
他的脸色瞬间阴沉得可怕,眼中风暴骤起,比之前任何一次动怒都要骇人。房间里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白曼琳!那个勇敢、聪明、一次次帮助学堂、写下那篇关键文章的女记者!杜明诚竟然敢动她?!这不仅仅是对一个无辜者的袭击,更是对他陆震云权威的赤裸裸的挑衅!是在打他的脸!
而且,他几乎立刻就想到了顾清翰。白曼琳是顾清翰多年的好友,她出事,顾清翰必定心急如焚,甚至可能因此做出不理智的举动,陷入危险。
“人呢?”他的声音冷得像冰。
“白记者好像没受重伤,被路人扶走了,具体去哪了还不清楚。顾先生那边……估计也得到消息了。”小七赶紧回答。
陆震云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带着一股迫人的煞气。他一把将损坏的钢笔扔在桌上,墨汁溅开如同泼墨。
“查!”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声音不大,却带着千钧之力,“给我把那个开车的司机揪出来!挖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出来!还有,派几个人,立刻去找到白记者和顾老师,暗中保护起来,绝不能让他们再出任何意外!”
“是!大哥!”小七感受到大哥身上那股罕见的、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杀意,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转身飞奔出去传令。
陆震云手下庞大的关系网络和江湖力量立刻高速运转起来。码头工人、黄包车夫、街边小贩……无数双眼睛开始暗中搜寻那个肇事司机的下落。上海滩说大很大,说小也很小,尤其是在特定圈子里想找一个人,总有蛛丝马迹可寻。
顾清翰将白曼琳暂时安顿在一个相对安全的、由教会提供的临时住所,请人简单处理了伤口,又再三叮嘱她千万不要随意出门。他看着白曼琳依旧苍白的脸和惊惧的眼神,内心的自责和愤怒如同烈火般灼烧。
他意识到,杜明诚已经毫无底线,斗争已经升级到你死我活的程度。他不能再仅仅被动地收集情报,必须采取更主动的措施。而白曼琳的遇险,也让他更加坚定了要尽快彻底扳倒杜明诚的决心。
当晚,夜深人静之时,陆震云得到了他想要的消息。那个制造“意外”的卡车司机,在一个偏僻的赌档里被找到了。他显然没想到对方能这么快找到他,正输得眼红,嘴里还骂骂咧咧。
几个人高马大的汉子无声地围了上去,捂住他的嘴,像拖死狗一样将他拖出了赌档,塞进一辆早已等候在外的汽车里。
汽车一路疾驰,开到黄浦江边一个废弃的码头仓库。司机被扔在冰冷潮湿的水泥地上,吓得浑身发抖,尿了裤子。
仓库里光线昏暗,只有一盏孤零零的吊灯摇晃着。陆震云缓缓从阴影中走出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瘫软如泥的司机。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双眼睛里的寒意,比江上的夜风还要刺骨。
“谁指使的?”陆震云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令人胆战心惊的压力。
司机吓得魂飞魄散,磕磕巴巴地全招了:“是…是义信社的刀疤刘……给了我钱……让我…让我制造个意外,吓唬一下那个女记者……我…我没想撞死她…真的就是吓唬…”
“义信社……刀疤刘……”陆震云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眼神中的杀意更浓。他知道,刀疤刘不过是条听令行事的狗,真正的主子,是杜明诚。
他蹲下身,冰冷的目光直视着司机恐惧的双眼,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钉入对方的骨髓:
“回去告诉让你来的人。”
他顿了顿,语气森然。
“动我的人,就要想好代价。”
这句话,清晰地宣告了他的立场。白曼琳,乃至与她关系密切的顾清翰,都已经被他划入了自己的保护范围。任何针对他们的行动,都将被视为对他的直接挑衅,并招致他最冷酷无情的报复。
司机吓得几乎晕厥过去,连滚带爬地被拖走了。
陆震云独自站在空旷的仓库里,江风从破窗吹入,带着腥咸的气息。他的怒火并未平息,反而更加冰冷和坚定。杜明诚已经彻底越界,这场战争,不再有回旋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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