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里又冷又潮,空气里有股泥土和腌菜的混合味道。唯一的光源是老人放下的那盏小油豆灯,火苗只有黄豆那么大,勉强照亮几步见方的地方。四面是夯土的墙,头顶是几根粗木头当横梁,感觉很压抑。
老人把他们拉进来后,自己又上去了一会儿,仔细地把暗门恢复原状。下来的时候,他手里多了一个粗陶碗,里面装着几个还有点温热的窝头,还有一壶凉开水。他把东西放在地上,又指了指角落一个破木箱,上面放着一点干净的旧布和一个小瓦罐,里面似乎是猪油一类的东西。然后,他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摆摆手,便默默地走到通向地面的木梯底下坐着,闭目养神,像一尊守在门口的石头雕像。
外面隐约传来叫嚷声、跑动声,还有用力推搡隔壁门板的响声,听得人心惊肉跳。但这地窖似乎异常隐蔽,上面的动静传下来已经变得模糊不清。
顾清翰和陆震云背靠着冰冷的土墙坐下,都长长地吐出一口憋了许久的浊气。绝处逢生的庆幸过后,是席卷全身的疲惫。两人都挂了彩,顾清翰的手臂在翻墙时被铁丝划了一道长口子,血把袖子浸湿了一片。陆震云的肩膀在撞击暗门时磕了一下,淤青了一大块,动一下都疼得皱眉。
“先处理一下。”顾清翰压低声音,拿起瓦罐和旧布。他先帮陆震云解开衣领,看到那片紫黑色的淤痕,眉头拧紧了。他用手指蘸了点猪油,轻轻涂抹在伤处,动作尽量放轻。陆震云咬紧牙关,没出声,只有肌肉不自觉的抽搐显露出疼痛。
然后轮到陆震云给顾清翰包扎。他撕开被血黏住的袖子,伤口不深但很长。他用凉开水小心冲洗掉血污,然后敷上猪油,用旧布条一圈圈仔细缠好。过程中,两人靠得很近,能听到彼此压抑的呼吸声。谁也没说话,但配合默契。
简单处理完伤口,他们拿起窝头,就着凉水,默默地吃起来。窝头很糙,拉嗓子,但在又累又饿的时候,这就是救命的粮食。每一口咀嚼和吞咽,都在慢慢恢复着几乎耗尽的体力。
外面的搜捕声时远时近,有一次似乎就在头顶的院子里响起,有日本兵的呵斥和老人含混的、像是辩解的声音。顾清翰和陆震云瞬间屏住呼吸,手同时摸向了身边的枪,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好在吵闹声很快移开了,虚惊一场。
老人依旧坐在梯子下,一动不动,仿佛睡着了。但他紧抿的嘴角和偶尔微微抽动的耳廓,显示他正保持着最高度的警觉。
吃完东西,倦意如同潮水般涌来。连续的高度紧张和奔逃,几乎耗干了他们的精力。但不能睡死,也不敢睡死。
“轮流休息。”顾清翰用气声说,声音沙哑,“我守上半夜。”
陆震云点点头,没有争辩。他靠着墙,闭上眼睛,几乎是瞬间就陷入了半昏睡状态,但身体依然保持着一种随时能弹起的紧绷。顾清翰强打精神,耳朵捕捉着地面上一切细微的动静,眼睛在昏暗中努力分辨着地窖的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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