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仓库破败的窗沿滴落,在内部坑洼的地面上汇成小小的水洼。顾清翰和陆震云正靠在一台废弃的纺纱机后,借着天窗透下的微弱天光,低声商讨着下一步几乎看不到希望的打算。压抑和孤立感,像仓库里潮湿发霉的空气,无处不在。
突然,靠近河边的那扇隐蔽的小铁门处,传来一声极轻微、却富有特定节奏的刮擦声。三长一短,重复两次。
仓库内的两人瞬间僵住,呼吸几乎停止。陆震云的手闪电般按在了腰后的枪柄上,顾清翰则悄无声息地移动到一台机器阴影里,锐利的目光死死锁住声音来源的方向。这是最高级别的预警暗号,但谁能找到这里?是陷阱,还是……
门外安静了片刻。然后,又是一阵更轻微的、仿佛犹豫不决的摸索声。接着,那扇锈迹斑斑、看似与墙壁焊死的小铁门,竟然发出“嘎吱”一声令人牙酸的轻响,被从外面推开了一道狭窄的缝隙!
一道瘦小的、湿漉漉的身影,像只受惊的狸猫,敏捷地从门缝里挤了进来,随即反手将门轻轻推回原位。来人浑身滴水,帽檐压得极低,脸上抹着黑灰,看不清容貌,只有一双眼睛在昏暗中警惕地快速扫视着仓库内部。
尽管对方伪装得极好,但那熟悉的身形和动作习惯,让顾清翰和陆震云的心脏猛地狂跳起来!
“小七?!”顾清翰压低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愕,从机器后迈出半步。
那瘦小身影猛地一颤,迅速抬头,帽子下那双明亮的眼睛在看到顾清翰和陆震云的瞬间,先是瞪得滚圆,随即迅速蒙上了一层水汽。他一把扯下湿透的帽子,露出那张稚气未脱却写满疲惫与风霜的脸,不是小七是谁?!
“大哥!顾先生!真的是你们!太好了!太好了!” 小七的声音带着哭腔,又强忍着不敢大声,激动得浑身都在发抖,几步就冲了过来,差点被地上的杂物绊倒。
陆震云一个箭步上前,扶住了他,感受到少年单薄身体里传来的剧烈颤抖,一向沉静的眼神里也翻涌着难以抑制的激动。他用力拍了拍小七的后背,声音沙哑:“好小子!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顾清翰也快步上前,仔细打量着少年,看到他除了疲惫和狼狈,似乎没有受伤,一直悬在喉咙口的心才重重落下了一半。他伸手重重按在小七湿透的肩膀上,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后只化作一句:“来了就好!来了就好!”
短暂的激动过后,三人迅速冷静下来。小七被带到仓库最深处一个相对干燥的角落,陆震云递给他一块干布擦脸,顾清翰则警惕地回到门边,留意着外面的动静。
“大哥,顾先生,你们没事真是太好了!”小七一边胡乱擦着脸,一边急急地低声说道,“那天晚上被打散后,我和阿成哥、大壮哥好不容易才在棺材铺汇合。我们都担心死你们了!阿成哥让我想办法找,我就在几个觉得你们可能去的地方留了暗号……天天去看,天天没消息……我真怕……”他的声音又哽咽了。
“我们没事,只是暂时断了联系。”顾清翰走回来,沉声问道,“阿成和大壮怎么样?其他同志呢?”
提到这个,小七刚刚亮起的眼神黯淡了一些,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阿成哥手臂受了点轻伤,不碍事。大壮哥脚崴了,也还好。我们都躲起来了。但是……”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沉重,“组织损失很大。老王……牺牲了。还有好几个联络点被破坏了,抓走了不少人。76号像疯狗一样,到处咬人。上面传来消息,要我们暂时停止一切大规模活动,保存力量,等待时机。现在外面风声紧得吓人,池田悬赏的天价,好多人在盯着。”
虽然早有预料,但听到确切消息,顾清翰和陆震云的脸色还是瞬间沉了下去。喜悦被现实的残酷冲淡。他们个人的脱险,无法掩盖整体上遭受的重创。同志牺牲,网络破损,形势比想象的更严峻。
“我们现在就像被打散了的雁群,”小七看着两人,继续传达着他知道的情况,“急需找个安全的地方重新聚拢,治伤,喘口气,补充弹药和药品。阿成哥说,现在能动用的资源非常少,每一步都得万分小心。”
仓库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重逢的喜悦迅速被沉重的现实压力所取代。他们虽然重新取得了联系,但仅仅是三个人的汇合,面对的是整个组织遭受重创、敌人疯狂反扑的烂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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