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久的分析,冷静、客观、逻辑严密,如同一盆冰水,将晓组织带来的那种全方位、多维度的恐怖压迫感,赤裸裸地剖析在众人面前。办公室内的空气仿佛被抽干,沉重得让人难以呼吸。
然而,就在这片几乎令人绝望的沉重氛围中,一直看似慵懒地倚靠着墙壁的旗木卡卡西,却缓缓地、近乎无声地抬起了头。他那总是半耷拉着、仿佛对什么都提不起精神的左眼,此刻却异常明亮,瞳孔深处闪烁着一种冷静到近乎冷酷、却又带着锐利洞察力的光芒。他抱着手臂的姿势没变,身体甚至更放松地后仰了一些,用一种与鹿久截然不同的、带着一丝微妙玩味和仿佛看透表象的语调,慢悠悠地开口:
“鹿久前辈的分析……一如既往的精准、全面,无可挑剔。晓组织的强大,确实是毋庸置疑的客观事实。但是……”
他这一个“但是”,如同在凝固的冰面上敲开了一道裂缝。
“我倒是觉得,鹿久前辈或许……过于聚焦在他们‘强大’的那一面了。”
卡卡西的声音不高,甚至有些懒散,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轻易地钻入每个人的耳中,撼动着鹿久构建的那座“绝望之塔”:
“晓组织内部,绝非铁板一块。恰恰相反,我认为,其内部可能充满了猜忌、矛盾,甚至是……致命的裂痕。”
他开始如同抽丝剥茧般,列举出支撑他观点的证据,每一个都指向晓组织那看似坚固外壳下的柔软腹部:
“第一,角都的传讯。这是最明显,也最不容忽视的信号。一个真正上下同心、信念一致、纪律严明的组织,其核心成员会甘冒奇险,主动向潜在的敌人——或者说,至少是立场不明的第三方——传递关于组织核心行动的关键情报吗?角都此举,无论其动机是出于对组织高压政策的不满、对自身处境的担忧而提前下注,还是与高层存在不可调和的利益分歧,都明确无误地表明:他对晓组织的‘忠诚’极其有限,他与组织核心层之间,存在着至少一条清晰可见的信任鸿沟或利益冲突带。”
“第二,‘阿飞’与干柿鬼鲛之间那诡异的关系。” 卡卡西的独眼微微眯起,仿佛在回忆白描述的场景,“鬼鲛在见到自称‘宇智波斑’的阿飞时,表现出的并非下级对上级应有的敬畏或服从,而是……刻骨铭心、毫不掩饰的仇恨!那种情绪,做不了假。而阿飞对鬼鲛的态度呢?也绝非简单的命令或驱使,更像是一种……带着戏谑、调侃,甚至某种复杂旧识意味的互动。这说明什么?要么,‘宇智波斑’这个身份在晓组织内部本身就存在巨大的疑问或认知分裂;要么,干柿鬼鲛这个人,他的立场、他的过去、他与‘斑’的关系,远比我们目前看到的要复杂得多。”
“第三,他们的行动模式,尤其是营救芙那次。” 卡卡西继续深入,语气平静却暗藏锋芒,“阿飞、蝎、迪达拉,在面对鬼鲛、再不斩、白三人的突然袭击时,选择了什么?不是死战到底,保护即将到手的‘战利品’,而是……相当果断地撤退了。当然,我们可以用‘效率优先’、‘避免无谓损失’来解释。但换个角度想,一个真正紧密团结、信念坚定到可以为共同目标牺牲一切的组织成员,会在占据一定人数和能力优势(至少不劣势)、且猎物即将到手的情况下,如此‘轻易’地放弃吗?他们彼此之间,是否真的拥有足够的信任,愿意为了同伴或任务目标,去承担受伤甚至陨落的风险?我看未必。这种‘见好就收’或‘避免缠斗’的风格,恰恰暴露了他们内部凝聚力的不足,以及可能存在的‘各怀鬼胎’。”
他最终做出了自己的总结,语气中带着一种冷峻的、近乎狩猎者般的自信:
“所以,在我看来,晓组织,虽然外表看起来强大无匹,光芒万丈,但其内部却可能盘根错节,充满了猜忌、利益纠葛、甚至潜伏着深刻的仇恨与不信任。这样一个组织,无论其个体成员多么耀眼,其整体的、长期的威胁性,都要因此大打折扣。因为他们无法将所有的力量毫无保留地拧成一股绳,指向同一个方向;他们需要时刻分心提防来自内部的暗箭;他们的每一个重大决策,每一次联合行动,都必然会被这些内在的裂痕所拖累,出现迟滞、漏洞,甚至……自我瓦解的可能。”
“因此,” 卡卡西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纲手脸上,声音清晰而有力,“只要我们善于观察,抓住关键,利用好这些内部的矛盾与裂痕,进行精准的分化、离间,甚至……策反关键人物。那么,晓组织这座看似坚不可摧的堡垒,或许并非不可战胜。甚至,从长远来看,如果他们无法解决内部问题,其威胁……可能‘不足为惧’。”
卡卡西的观点,如同一把淬炼过的匕首,精准而巧妙地刺向了晓组织那庞大身躯可能最为脆弱、也最为隐蔽的“内脏”与“关节”。这与奈良鹿久基于整体实力、战略态势进行的宏观、悲观的对比分析,形成了极其鲜明而有趣的对比。
办公室内再次陷入了寂静,但这次的寂静与先前不同,少了几分绝望的凝滞,多了几分思索的涌动。纲手金色的瞳孔在鹿久和卡卡西之间缓缓移动,看着她手下这两位风格迥异、却同样才华横溢的部下——一位看到了“山”的庞大与难以逾越,另一位则指出了“山”内部可能存在的“裂缝”与“空洞”。鹿久的忧虑是基于现实的沉重压力,是战略家对绝对力量差的清醒认知;而卡卡西的洞察则提供了一种可能的、以巧破力的破局思路,是战术家对敌人弱点的敏锐捕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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