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粘稠如墨,沉重如铅。
墨尘的意识在无边的虚无中沉浮,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被彻底碾碎后又勉强拼凑起来的钝痛感,如同灵魂的每一寸都被粗糙的砂纸反复打磨。他感觉自己像一块被丢弃在葬渊最底层的废铁,锈蚀、冰冷,正在被无边的污秽和死寂缓慢吞噬。
“呃…”
一声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呻吟,从他干裂的嘴唇间溢出。眼皮沉重得如同焊死,每一次试图睁开的努力,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剧痛。左胸的空洞处,不再是单纯的灼烧感,而是一种…诡异的空虚和冰冷,仿佛那里连接着一个无底深渊,正在源源不断地汲取他残存的生命力。
【载体生命体征:极低…意识恢复中…】 【灵魂熔炉:过载冷却…痛觉传导网络:基础稳定…】 【外部环境扫描:高能威胁源(碑灵)进入休眠监测模式…检测到高维寄生源(柳清璃)信号微弱…濒危…】
碑灵冰冷的机械音在意识深处响起,带着一种近乎漠然的平静,如同在宣读一份报废品的检测报告。
濒危…柳清璃…
这个名字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在墨尘混沌的意识中激起一圈微弱的涟漪。灵魂深处那张幽蓝色的网络猛地一颤!一股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混合着心脏被啃噬的剧痛和冰冷绝望的信号,如同风中残烛,断断续续地传入他的感知!
她还活着!但…快死了!
这个认知如同强心针,瞬间刺穿了墨尘的麻木!求生的本能压倒了身体的极限!他猛地吸了一口气,浓烈的腐臭和血腥味呛入肺腑,带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却也让他彻底清醒过来!
“咳…咳咳…噗!”
他侧过头,吐出一口带着内脏碎片的黑血。视线艰难地聚焦。
眼前是葬渊底部永恒的昏暗。他半个身子陷在冰冷粘稠的污泥里,周围散落着扭曲变形的金属支架和腐朽的兽骨。不远处,是那头被紫发少女匕首贯穿头颅的噬铁兽尸体,头颅炸裂,暗红的血液和脑浆混合着琉璃骨的碎片,凝固成一滩令人作呕的污秽。更远处,是青铜巨臂横扫留下的恐怖沟壑,以及被冲击波掀翻、堆积如山的垃圾废墟。
他的目光艰难地移动,最终定格在十几丈外,一堆坍塌的骸骨旁。
柳清璃。
她静静地躺在那里,月白的长裙早已被污泥和暗红的血渍彻底浸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脸上覆盖的血纱支离破碎,勉强挂在脸上,露出其下…一只紧闭的、眼角不断渗出粘稠暗红液体的右眼,以及另一只空洞、失焦、仿佛蒙上了一层灰翳的左眼。她的胸口微微起伏,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身体无法控制的细微抽搐,仿佛体内有什么东西在疯狂撕扯着她的生机。
墨尘挣扎着想动,但身体如同散了架,稍微一动,左胸空洞处便传来钻心的剧痛,石臂消失的位置更是传来一阵阵撕裂般的幻痛。他尝试调动那张幽蓝的网络,试图感知更清晰的状态。
嗡…
意识沉入网络核心。代表柳清璃的那个光点,此刻黯淡得如同即将熄灭的烛火,剧烈地闪烁着,每一次闪烁都传递来一股强烈的、心脏被啃噬般的剧痛和冰冷刺骨的绝望。光点周围,缠绕着一缕缕混乱、贪婪、充满毁灭欲望的暗红色能量丝线——那是道虫母巢失控反噬的信号!而在光点深处,更有一股冰冷死寂、带着毁灭气息的幽蓝能量在盘踞、侵蚀——那是碑灵毁灭能量的余毒!
两股力量如同两条毒蛇,在她濒临崩溃的身体里疯狂绞杀!她的生命,如同风中残烛!
必须救她!
这个念头无比清晰。不仅仅是因为她救过自己,更因为…她体内失控的道虫母巢,是碑灵锁定的目标!一旦她彻底死亡,母巢爆发,碑灵必然再次启动清除协议!到时候,自己这个“高维寄生源载体”绝对在劫难逃!
他尝试着,将意识顺着网络延伸,小心翼翼地“触碰”那条连接着柳清璃的幽蓝光丝。
“呃啊——!”
一股比之前强烈十倍的剧痛洪流瞬间反噬而来!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同时刺入他的大脑!那是柳清璃濒死前承受的所有痛苦!心脏被啃噬!经脉被冻结!灵魂被撕裂!
墨尘眼前一黑,差点再次昏厥过去!灵魂网络剧烈震荡,幽蓝的光芒明灭不定!
不行!太虚弱了!现在的网络和他自身,根本无法承受这种强度的连接和痛苦传导!强行连接,只会让两人一起完蛋!
他喘息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扫过周围的环境。污泥、腐骨、废弃的法器残骸…还有那头噬铁兽的尸体,以及尸体旁,那柄深深插入地面、只露出半截暗红刃身的匕首!
紫发少女的匕首!
那柄能压制甚至吞噬道虫母巢力量的诡异武器!
一丝微弱的希望之火在墨尘心中燃起。他挣扎着,用还能动弹的右手,艰难地扒开身下的污泥和金属碎片,一点一点,朝着那柄匕首的方向挪动。每一次移动,都伴随着骨骼摩擦的咯咯声和肌肉撕裂的剧痛,左胸的空洞更是如同一个无底洞,疯狂吞噬着他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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