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月华玉髓包裹着残破的身躯,刺骨的寒意如同亿万根冰针,扎入每一寸撕裂的肌肉、断裂的骨骼、濒临崩溃的经脉。
影风在无边的黑暗与剧痛的深渊中沉浮,意识如同一叶随时会倾覆的扁舟。
蚀魂魔箭的麻痹毒素早已被体内狂暴的能量对冲撕碎,取而代之的是更可怕的空虚和源自灵魂最深处的、仿佛被撕裂又强行拼凑的灼痛——那是强行撬动时空残页的恐怖反噬。
朦胧中,他感觉到一股精纯、冰冷、带着奇异安抚力量的月华能量,正源源不断地注入他的身体。
这能量并非温柔地抚慰,而是如同最精密的外科手术刀,冷酷而精准地切割、剥离他体内那些因血脉冲突和时空反噬而纠缠错乱、如同毒瘤般的能量节点。
每一次切割,都带来深入骨髓、几乎要碾碎灵魂的剧痛,却又在剧痛之后,带来一丝短暂的、扭曲的“通畅”。
“……呃……”影风无意识地发出痛苦的呻吟,身体在冰冷的玉髓池水中剧烈地痉挛了一下。他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
视线模糊,光影摇曳。
首先看到的,是穹顶那片由无数自行发光的星晶石构成的“人造星空”,流转着静谧而永恒的光晕。
然后,他看到了池边那个身影。
月夜。
她并未如往常般慵懒地倚在玉榻上,而是赤足站在冰冷的池边玉石上。那身仿佛由流动星屑织就的深紫色华裙曳地,勾勒出纤细却挺直的背影。
她双手结着一个极其古老、繁复、散发着玄奥波动的月印,高举过头顶。清冷的、凝练到实质的月华,如同倒悬的银色瀑布,从她高举的双手间奔涌而下,源源不断地注入池中,注入影风的体内!
影风的瞳孔因震惊而微微收缩。
他看清了月夜此刻的状态。
那张精致得不似凡物的脸上,再无半分平日的慵懒与漠然,只剩下一种近乎冷酷的专注。
她的额头布满细密的汗珠,沿着苍白的脸颊滑落,滴入池水中。最触目惊心的是她那一头原本如同月光丝绸般闪耀的银发!
此刻,那璀璨的银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从发根开始,迅速蔓延,化作一种……死寂的灰白!
“月陨燃魂术!”
一个禁忌的名字如同惊雷在影风混乱的脑海中炸响!这是月魔神一脉最核心、代价最惨烈的本源疗伤秘术!
以自身月华本源为柴薪,点燃灵魂之火,强行沟通月星本源之力!每施展一分,施术者的生命力与本源灵力便永久性地燃烧一分!那灰白的发色,正是本源剧烈透支、生命光华流逝的具象!
她在……燃烧自己的本源……救他?!
这个认知带来的冲击,甚至短暂地压过了身体的剧痛。
为什么?
那个视他为有趣标本、冷眼旁观他挣扎的月夜?那个以智慧和洞察人心着称、从不做亏本买卖的魔族公主?
巨大的困惑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了他。
剧痛再次如同海啸般袭来,源自月夜那精纯而霸道的月华之力,正强行贯通他胸前那道被枫秀魔能粗暴缝合、又反复撕裂的狰狞伤口。
仿佛有无数冰冷的钢针在伤口内部搅动、缝合、重塑!影风死死咬住牙关,才将几乎冲破喉咙的惨嚎咽了回去,身体不受控制地绷紧、颤抖。
就在这时,他模糊的视线捕捉到池边玉石上,月夜赤足旁,一个不起眼的、沾染着深紫色污迹的小东西。
那是一枚徽章。
通体由某种冰冷的暗色金属铸造,边缘是狰狞的魔龙獠牙浮雕,中央则是一枚竖立的、燃烧着幽绿魂火的魔瞳图案——“魔神皇直属影缚卫”的徽记!深紫色的、尚未完全干涸的血迹,如同丑陋的疤痕,玷污了徽章冰冷的表面,在月华的映照下,反射着不祥的光泽。
影风的心脏猛地一沉,如同坠入冰窟。
幸存者……那个被他踹碎了膝盖的魔神卫队长!他本该被月魔神宫的人羁押审问,或者……被送回心城由枫秀亲自处置。
但这枚染血的徽章出现在这里,出现在月夜的脚边……
答案,冰冷而残酷地浮现。
她私自处决了他。
在他昏迷、无人知晓的时候。用最直接、最彻底的方式,抹除了唯一的活口,抹除了影风在濒死绝境中爆发时空之力反杀魔神卫的铁证!
为什么?
是为了掩盖她收留“叛逆”的行为?
还是……为了保护他,避免枫秀得到更确切的情报后降下更可怕的雷霆之怒?
剧痛与冰冷的认知交织,如同两条毒蛇啃噬着影风的神经。
他再也支撑不住,意识如同断线的风筝,再次沉入无边的黑暗。
只是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似乎听到了一声极轻微、仿佛耗尽了所有气力的闷哼,以及身体软倒时衣料摩擦地面的窸窣声。
……
不知过了多久。
一种久违的、相对“完整”的知觉缓缓回归。
剧痛依旧存在,但不再是那种随时会将他撕碎的狂暴,而是变成了沉甸甸的、遍布全身的钝痛,如同被重锤反复敲打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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