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峡谷的断壁残垣,宛如一头巨兽的骸骨,静静地浸泡在那粘稠如血的夕阳余晖之中。夕阳的余晖将这片荒芜之地染成了一片猩红,仿佛整个世界都被鲜血浸透。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硝烟、硫磺和令人作呕的浓重血腥味,这股味道让人几乎无法呼吸。每一次呼吸都像是一把利刃,刮擦着喉咙,带来阵阵灼痛。
影风单膝跪地,身体颤抖着,他的呼吸急促而沉重。他的胸口被龙皓晨的圣剑刺穿,留下了一道狰狞可怖的伤口。每一次吸气,那伤口都会被牵动,带来钻心的剧痛。滚烫的龙血混合着内脏碎片,源源不断地从伤口中涌出,在他身下汇聚成一小片刺目的猩红泥沼。
他的左眼,原本是紫金龙瞳,此刻却因剧痛而变得涣散无神。视野的边缘开始发黑,仿佛黑暗正在一点点吞噬他的视线。然而,唯有他右眼那化为银色时钟的瞳孔深处,破碎的时空碎片仍在疯狂地闪烁、重组,如同一个失控的漩涡,似乎想要将一切都卷入其中。
在距离影风十丈之外的地方,龙皓晨拄着插入地面的光明圣剑,艰难地站立着。他的身体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可能倒下。他身上那身光之晨曦引以为傲的白金铠甲,此刻已经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头盔也早已不知所踪。他那金色的短发被汗水和血污黏在苍白的额角,看起来狼狈不堪。
圣剑的光芒黯淡如同风中残烛,剑身上一道新添的、几乎贯穿剑身的巨大豁口边缘,残留着紫金色的龙罡与混乱的时空能量侵蚀的痕迹。
他望着影风,那双曾经燃烧着纯粹信仰与审判意志的湛蓝眼眸,此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疲惫、震撼与……一丝动摇。
峡谷死寂。
只有风穿过断壁的呜咽,和远处心城方向传来的、隐隐约约的魔族号角。
“咳……”影风猛地咳出一口带着内脏碎块的黑血,银色时钟的右眼艰难地聚焦,死死锁定龙皓晨,“看到了吗……咳……那才是……真正的敌人……”他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垂死野兽般的喘息,却字字如冰锥,刺向龙皓晨动摇的核心,“你们……和魔族……都只是……棋盘上的……虫子……”
龙皓晨握着剑柄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无法反驳。
那撕裂空间降临的、无法理解的恐怖巨眼,那仅仅是注视就几乎碾碎他们灵魂的浩瀚恶意,那属于更高维度的、漠视一切的毁灭气息……这些都彻底颠覆了他固守的“人魔对立”的正义基石。
影风,这个他誓要审判的“混血异端”,竟是在对抗如此存在?
就在这时,一个奶声奶气、却带着冰碴般讥诮的童音,打破了死寂的僵局:
“光明之子?呵,不过是被命运操控的傀儡罢了。”
声音来自影风的肩头。
月夜——或者说,缩小到十二岁模样的月夜,正稳稳当当地坐在那里。
她银色的长发失去了往日的光泽,如同枯槁的霜雪,稚嫩的小脸上带着与年龄极不相符的、洞悉一切的冷漠。
深紫色的童装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袖口垂到膝盖,露出的手腕纤细得仿佛一折就断。
然而,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眸,却依旧深邃如同寒潭,此刻正毫不掩饰地睥睨着狼狈的龙皓晨,嘴角勾起一丝与其稚嫩面容格格不入的、冰冷的嘲讽。
龙皓晨的目光落在月夜身上,湛蓝的瞳孔猛地收缩!
这个缩小的月魔神之女,身上散发的气息极其诡异。
孩童的躯壳里,仿佛囚禁着一个古老而冰冷的灵魂,那目光让他本能地感到危险和……一种被彻底看穿的寒意。
“傀儡?”龙皓晨的声音干涩,圣剑的光芒随着他心绪的波动又黯淡了几分。
“不是吗?”幼态月夜的声音依旧奶气,却字字诛心,“被圣殿的教条束缚,被所谓的光明信仰驱使,挥舞着这把破铜烂铁……”她的小手随意地指向龙皓晨手中裂纹遍布的光明圣剑,“喊着正义的口号,却连真正的敌人在哪里都看不清。不是傀儡,是什么?”她歪了歪小脑袋,银发滑落肩头,动作天真,眼神却冷得刺骨。
龙皓晨如遭重击,脸色瞬间变得更加苍白。
月夜的话像一把冰冷的钥匙,狠狠捅开了他心底那扇名为“信仰”的厚重之门,门后是巨大的、令人眩晕的空洞和迷茫。
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在峡谷中蔓延。
影风喘息着,银色时钟的右眼艰难地转动,看向龙皓晨身后不远处。
采儿——轮回圣女,静静地躺在焦黑的碎石间,如同破碎的人偶。她黑色的夜行衣被血浸透,粘在失去血色的皮肤上,左肩被洞穿的伤口边缘焦黑,那是月魔神卫的魔能箭矢留下的痕迹。
她紧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脆弱的阴影,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唯有她紧握在手中的、断成两截的寂灭短剑,还残留着一丝微弱却倔强的轮回剑意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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