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殒神殿的深处,死寂重新降临。但已非之前那种绝对零度的神圣死寂,而是劫后余生般的、带着细微裂痕的疲惫。
惨白的骨质地面上,铺满了银灰冰晶的碎屑,如同打碎的钻石粉末,在神殿穹顶漏下的凝固月华下,反射着冰冷而凌乱的光斑。
空气依旧稀薄,却不再真空,弥漫着一种能量剧烈冲突后的、类似臭氧的焦糊气息。
月夜悬浮在祭坛核心。覆盖体表的薄薄冰壳已彻底崩碎剥落,露出下方完美无瑕、却毫无生气的琉璃之躯。
空洞的灰眸深处,那两点被强行植入、疯狂旋转的暗灰色旋涡,如同被投入强酸的墨滴,在枫秀最后那记剥离与湮灭的规则之力下,彻底消散、湮灭。
重新留下的,只有一片更加纯粹、更加冰冷的、如同擦拭干净的镜面般的——虚无。
属于“月夜”的杂质,属于“采儿”的陷阱残留,似乎都被彻底清除。她重新成为完美的容器,等待着神性的注入。
琉璃化的肌肤下,银紫色的月华神性平稳流淌,如同冰封的河流,再无一丝波澜。
只有那无法闭合的嘴角,依旧无声地流淌着粘稠的、散发着微弱月辉的涎水,滴落在下方冰冷的骨粉上,发出极其细微的“嗒…嗒…”声。
绝对的静止再次笼罩了她。然而,这静止之下,却沉淀着一种无法言喻的空洞。仿佛一具被精密修复、擦去所有指纹的傀儡。
就在这时——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奇异穿透力的能量波动,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自月夜脚下方那片铺满冰晶碎屑的地面——悄然荡开。
波动源头,是一块不起眼的、半埋在骨粉中的银灰色镜面碎片。它来自穹顶某处被能量冲击崩落的装饰镜,边缘参差不齐,表面覆盖着细微的裂痕。
此刻,这面残破的镜片,在吸收了月夜滴落的、蕴含着精纯月华神性的涎水后,其内部残存的、微弱的镜像法则,竟被奇迹般地——短暂激活!
镜片表面,那些细微的裂痕如同拥有生命般,流淌起一丝丝微不可察的银灰流光。
流光汇聚、扭曲,在镜片中央,极其艰难地凝聚出一小片——清晰的倒影!
倒影中,映出的并非神殿的穹顶或破碎的冰晶,而是…月夜那悬浮着的、空洞的琉璃侧影!
空洞的灰眸,微张的嘴角流淌的月华涎水,完美却毫无生机的身躯…每一个细节,都在这残破的镜片中被清晰地捕捉、投射!
月夜空洞的灰眸,毫无焦距地低垂着,似乎并未察觉脚下这面残镜的异动。
她的意识核心,是一片被彻底清空的绝对空白,只执行着最基础的容器功能。
然而,就在她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过那片镜中倒影的刹那——
异变陡生!
镜中,她那空洞的灰眸深处,毫无征兆地——荡漾开一圈暗灰色的涟漪!
紧接着,那两点如同镜面般虚无的瞳孔,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深潭,瞬间向内塌陷、旋转!
化作了两点冰冷、混乱、充满了无尽吞噬欲望的——暗灰色旋涡!
这旋涡的眼神,与之前被枫秀剥离的采儿意志残留,何其相似!
却又更加纯粹,更加疯狂!它死死地“盯”着镜外的月夜,如同饿狼锁定猎物!
“呃…?”月夜喉咙里挤出一丝极其细微、近乎不存在的、带着一丝本能惊疑的气流声。
这并非她的意识反应,而是琉璃容器在感应到“异常”能量源时的本能排斥。
与此同时!
嗡——!!!
一股无法抗拒的、冰冷粘稠、带着绝对同化意志的恐怖吸力,毫无征兆地从那镜中倒影的暗灰旋涡眼眸中——轰然爆发!
这股吸力并非作用于月夜的身体,而是…直接作用于她琉璃躯体内流淌的、那平稳纯粹的月华神性!
“滋啦——!!!”
如同烧红的烙铁贴上冰面!月夜琉璃化的身体猛地一颤!她体内平稳流淌的银紫色月华神性,如同被投入了强磁场的铁屑,瞬间变得紊乱、沸腾!
一股股精纯的月华神力,不受控制地顺着她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管道抽吸,疯狂地涌向脚下那块残破的镜片!
涌向镜中那双暗灰的旋涡之眼!
“嗬…!”月夜被强行后仰的头颅极其艰难地试图低下,空洞的灰眸中第一次映出了那面残镜,映出了镜中那个倒影——那个长着自己的脸,却有着一双冰冷吞噬漩涡眼眸的诡异存在!
巨大的、源自容器本能的惊骇与排斥感,如同冰冷的钢针,狠狠刺入她空白的意识核心!
那并非属于“月夜”的恐惧,而是神性容器对污染源的本能抗拒!
“不…允…许…”一个极其沙哑、如同金属摩擦的、毫无情感波动的音节,从月夜无法闭合的喉咙里挤出。
这是容器核心被触动后,自动激活的防御指令!
嗡!
月夜周身瞬间爆发出刺目的银紫色光芒!绝对零度的寒潮再次凝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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