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比神殿更深沉的死寂,吞噬了影风的意识。
他悬浮在一片绝对虚无的黑暗里。没有上下,没有左右,没有时间的流逝,甚至没有“存在”的感觉。
只有胸前那巨大的、流淌着时空黑血的空洞,如同通往终极虚无的窗口,持续散发着冰冷、空洞的吸力,要将他残存的意识彻底拽入永恒的湮灭。
影随风的声音,采儿的呼唤,月夜最后的光点…所有记忆、所有情感,都在这无垠的虚无中被稀释、剥离,只剩下纯粹的、令人窒息的“无”。
然而,就在这意识即将彻底消散、融入虚无的深渊边缘——
嗡!
一点极其微弱、却异常坚韧的金光,如同刺破永夜的星火,猛地在他意识核心的绝对黑暗中亮起!
这点金光出现的瞬间,影风“看”到了。
他看到的不再是虚无,而是一片无边无际、流淌着微光的金色沙海!每一粒沙,都是一个因果的片段,一个命运的轨迹!
他看到了自己幼时在祖父膝下笨拙挥舞木剑的沙粒;看到了在驱魔关城头第一次沐浴血与火的沙粒;看到了月夜在月光下对他回眸一笑的沙粒,那笑容纯净得如同初雪;看到了采儿在轮回之印下、眼神沉静如深潭的沙粒;甚至看到了在时光沙海中,面对时之暴君那狰狞的狞笑,自己心中燃起的守护之火所点亮的沙粒…
这些沙粒在黑暗中旋转、飞舞,构成了一条由无数微小光芒连接而成的、极其纤细、却真实存在的金色丝线!
这丝线,并非连接他人,而是连接着他自身意识的过去与现在,是他“存在”本身在绝对虚无中锚定的坐标!
是他在剥离契约、濒临湮灭时,源自灵魂最深处、对“生”的眷恋与守护意志所凝聚的最后火种!是“善”的执念,是“我之为我”的根基!
金光丝线出现的刹那,影风那即将消散的意识猛地一凝!如同溺水者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一种微弱却真实的“存在感”重新回归!他“听”到了自己胸膛空洞处时空乱流缓慢蠕动的细微声响,感觉到了指尖距离光卵那冰冷的寸许之遥!
但就在这丝微弱的“善念”之光试图照亮黑暗、重新掌控意识的瞬间——
“呵…”
一声冰冷、嘲弄、带着无尽贪婪与毁灭欲望的轻笑,如同毒蛇吐信,毫无征兆地在影风意识核心的另一端响起!
那笑声响起的瞬间,影风“看”到的金色沙海骤然扭曲、变形!那些代表美好记忆的沙粒瞬间蒙上灰败的阴影!
月夜纯净的笑容在沙粒中扭曲成怨毒;采儿沉静的眼眸化为冰冷的旋涡;祖父慈祥的面容被战火撕裂…取而代之的,是无数的、散发着不祥暗红血光的沙粒!
那些沙粒中,倒映着心城审判庭崩塌时无辜者的惊恐;倒映着魔神柱异变时被黑暗魔能吞噬的魔族哀嚎;倒映着月魔神殿万人血祭时绝望的哭喊;最终,定格在采儿胸膛那道“复刻”的、流淌着暗红能量的空洞虚影,以及顺着扭曲丝线注入他体内的、粘稠污秽的生命力!
这些暗红的沙粒疯狂汇聚、旋转,同样构成了一条粗壮、粘稠、散发着浓郁血腥与硫磺气味的暗红能量洪流!
这洪流充满了掠夺、吞噬、毁灭一切的原始欲望!是伪神格污染、契约断裂反噬、以及采儿那绝望“复刻”带来的诅咒力量,在他意识濒临崩溃时,被那源自时之暴君的、对绝对力量的贪婪所引燃、所同化的恶念洪流!是“恶”的具现,是毁灭本能的咆哮!
“挣扎?徒劳!”那冰冷的声音在恶念洪流中咆哮,带着时之暴君那熟悉的、令人憎恶的狞笑,“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看看你守护的结果!月夜?灰飞烟灭!采儿?沦为滋养吾等的食粮!影随风?垂垂老朽!圣殿?魔族?皆在吾主天谴的阴影下颤抖!你所谓的‘善’,所谓的‘守护’,不过是软弱者的遮羞布!是导致一切毁灭的根源!”
暗红的恶念洪流如同咆哮的巨蟒,瞬间缠绕上那根纤细的金色“善念”丝线!污秽的能量疯狂侵蚀、污染着代表守护记忆的金光!
影风刚刚凝聚的意识,瞬间被无边的怨毒、绝望、以及对力量的贪婪渴望所淹没!左眼深处,那点微弱的金色时钟光芒被强行压制、染上暗红!
右眼的龙瞳赤金火焰瞬间暴涨,却燃烧着暴戾的毁灭欲望!脸颊上那道冰晶裂痕的边缘,也悄然染上了一丝暗红的血沁!
“接受现实吧!”恶念的声音如同魔咒,在灵魂中回荡,“唯有力量!绝对的力量!才能终结这无休止的痛苦!才能碾碎一切阻碍!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将你残存的一切,连同那枚光卵…都献给吾!吾将替你…毁灭这令人作呕的世界!重铸…属于暴君的时空秩序!”
暗红的恶念洪流疯狂冲击着影风的意识核心,试图彻底吞噬那点微弱的善念金光,夺取神格的控制权!
影风的意识在善与恶的撕扯中剧烈震荡,如同惊涛骇浪中的破船,随时会彻底解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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