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璇玑宫的灯火却未熄。
润玉独坐于书案后,面前摊开的奏章墨迹已干,朱笔搁在笔山上,他却久久未动。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枚温润的、边缘略有瑕疵的白玉环佩——那是很久以前,他还只是夜神大殿时,某次布星归来,途经一片荒芜星域,随手拾得的碎星残玉打磨而成。玉质寻常,雕工亦简,却因常年佩戴摩挲,泛着莹润的光泽。
殿内很静,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以及心海深处,那些从未停歇的、细微的潮声。
今日朝会上,又有仙家旧事重提,委婉奏请天帝应考虑立后纳妃,以固天家根基,延绵子嗣。言辞恭谨,理由堂皇。他当时只是淡淡一句“朕自有分寸”便挡了回去,神色无波,仿佛听的是一件与己无关的琐事。
可此刻,在这万籁俱寂的深夜里,那被强行压下的波澜,却悄无声息地漫了上来。
立后?纳妃?
他扯了扯嘴角,弧度冰凉。这九天帝位,无边孤寂,他一人独坐尚且觉得冰冷刺骨,何苦再拖一人共堕这永夜的寒渊?至于子嗣……他想起自己那不堪的出身,想起簌离,想起太微,血脉传承于他,从来不是温情,而是诅咒与枷锁。他坐在这位置,是为了结束某些循环,而非开启新的、或许同样不幸的延续。
然而,拒绝的理由背后,是否还藏着另一重,连他自己都未曾深思,或是不愿深思的……惘然?
他的目光落在案头一角。那里随意放着几枚色泽奇异、形状不规则的晶石,是火麟飞前几日不知从哪个角落“勘探”回来,献宝似的塞给他的,说是“蕴含着奇特能量波动,可能对研究那些阴沟里的老鼠有用”。还有半块吃剩的、被仙力包裹保持着酥脆的、据说是“尝试用雷击木炭火配合三昧真火余温烤制”的灵禽腿骨,模样古怪,味道……竟意外地不错。
殿内似乎还残留着一丝那人带来的、与这清冷璇玑宫格格不入的暖意与生气。就像他这个人,突如其来,蛮横地闯入,带着一身灼热的光和噼啪作响的活力,将他这潭万年死水,搅得天翻地覆。
润玉闭上眼,指腹下玉环的温润触感,却莫名引出了另一段尘封的、关于“温暖”的记忆。
锦觅。
这个名字划过心间,带来的不再是当初那种剜心刺骨的锐痛,也不再是后来刻意遗忘的麻木,而是一种遥远的、恍如隔世的……钝感。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模糊的琉璃,去看一场别人的悲欢离合。
他曾以为,那就是他生命里唯一的光,唯一的暖。她是水神之女,天真懵懂,一笑起来,眼里仿佛落满了星辰。他小心翼翼地靠近,卑微地祈求,用尽全部的心力去布一个温柔的局,奢望着能将她留在那片只为她一人亮起的星空之下。他记得她唤他“小鱼仙倌”时清脆的嗓音,记得她赠他昙花时指尖的温度,记得她为救旭凤盗取玄穹之光时决绝的背影,更记得她将陨丹吐还、眼中再无他时的冰冷。
爱而不得,求而不能。那种痛,曾经深入骨髓,焚心蚀骨。他为此疯魔,为此偏执,不惜掀起滔天巨浪,将所有人卷入旋涡,也包括他自己。他得到了天帝之位,却永远失去了她。太上忘情,是他给自己的结局,也是枷锁。
他以为他会永远记得那种痛,记得那份求之不得的执念,作为他永恒孤独的注脚。
可是,从何时起,想起锦觅,心口的悸动不再那么鲜明?那曾经刻骨铭心的面容,在记忆里竟有些模糊了。他记得那种感觉——焦灼的、渴望的、掺杂着巨大不安与毁灭欲的感觉,却似乎有些难以精准地勾勒出那种感觉所依附的具体形貌了。
像一场盛大而凄美的梦。梦里有过璀璨的星,有过灼人的火,有过灭顶的悲伤与不甘。但梦醒了,无论梦里如何惊心动魄,残留的也只有一些褪色的光影和一声淡淡的叹息。他曾执着于梦的真实,将梦中的影子当做毕生的救赎与归宿,为此蹉跎,为此癫狂。如今站在梦醒的彼岸回望,那一切轰轰烈烈,竟透着几分不真切的虚妄。
是他太上忘情,终于修成了铁石心肠吗?
润玉睁开眼,目光掠过那半块烤禽骨,唇角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似乎……并非如此。
面对火麟飞那家伙咋咋呼呼的闯入,没规没矩的言行,那些匪夷所思、离经叛道的想法,还有那双永远燃着火焰、清澈见底、映着他身影的眼睛时,他的心并非古井无波。
他会因那人的“天然黑”话语而瞬间破防,会为那人毫无芥蒂的靠近而僵硬,会因那人受伤而心头骤紧,会因那人毫无保留的维护与信任,而感到久违的、近乎烫慰的悸动。
这与对锦觅的感情,截然不同。
对锦觅,是仰望,是渴求,是试图将天上月捞入怀中,是精心编织一张温柔的网,想要网住那缕不属于自己的风。那感情里,掺杂了太多算计、不安、占有和源自童年缺失的、对“拥有”的极端执念。他爱她,也爱那个爱着她的、看似拥有了些许温暖可能的自己。那更像是一种对光明本身的追逐,一种对完整人生的虚幻投射。当他终于“得到”天帝之位,拥有至高权力,却发现那轮明月早已心有所属,永不可得时,那追逐本身就成了巨大的讽刺和痛苦的源头。所谓太上忘情,忘的或许不是情,而是那种求不得的执妄,是那个在执妄中扭曲了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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