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咸阳城,秦王宫!
夕阳的金辉涂抹在巍峨的宫阙之上,投下长长的阴影。郎中令赵信身着精铁甲胄,按剑在宫城之内缓步巡视。距离他半月前赴任,执掌这三千宫城禁卫已有些时日。职责看似简单——盘查宫禁,严防宵小,如同后世的保安队长。但这“队长”之位,却是位列九卿,手握重兵,分量截然不同。
无需亲力亲为检查每一出入之人,自有值守士卒代劳。然赵信初掌权柄,根基未稳,为求稳妥,他略施手段,将旧部南宫彦与徐贵调至麾下,充作心腹。有自己人盯着,方能安心。
宫门即将落钥,忙碌的一天行将结束。赵信舒展了一下筋骨,对紧随左右的二人笑道:“南宫彦,徐贵!今日诸事顺遂,当浮一大白!走,痛饮一番!”
在这举目无亲的咸阳,美酒成了赵信为数不多的慰藉。
“喏!上将军!”南宫彦与徐贵上前,恭敬抱拳。南宫彦眼中尤显感激,他早些便觉赵信非池中之物,恭敬以待,未料其竟如鲲鹏展翅,扶摇直上,一跃成为他终生仰望的九卿之一。
这份知遇之恩,他铭记于心。徐贵更是咧嘴一笑,拍着胸脯:“嘿嘿,上将军,论喝酒,末将可是行家!今日酒钱,包在我身上!”
“甚好,”赵信心情舒畅。
“那便备些酒菜,地点……就定在我府上吧。”
三人谈笑着,沿着宫墙根向宫门方向走去。刚行至一处僻静拐角,一阵压抑而凄厉的惨叫声陡然撕裂了傍晚的宁静。
赵信脚步一顿,眉头瞬间锁紧:“有情况!”
他眼神一厉,按剑的手紧了紧,示意南宫彦、徐贵跟上,循声疾步而去。
转过墙角,眼前景象却让三人微微一怔。只见七八个太监正围着一个蜷缩在地的身影拳打脚踢,口中还不断咒骂。
被打的太监抱头缩成一团,凌乱的发丝混着污血粘在脸上,看不清面目,只从破旧衣衫的缝隙里发出痛苦的呜咽,气息微弱,显然伤得不轻。
“呸!我当是什么大事,原来是阉狗互咬!”徐
贵不屑地啐了一口,满脸鄙夷。南宫彦也皱紧眉头,眼神冷漠。周围值守的禁卫士卒,更是抱着长戟,一副事不关己、看好戏的模样。
赵信心中却无这般轻视。他深知,若非走投无路,谁愿受那宫刑之苦?眼前这些施暴者,多半是身心扭曲后,将怨毒发泄在更弱者身上的可怜虫罢了。
眼看地上那太监的挣扎越来越弱,赵信断喝一声:“住手!”
拳脚声戛然而止。为首一个身材略高的太监转过身,脸上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斜睨着赵信,语气带着点阴阳怪气:“这位将军,有何指教?”
赵信没有理会他的询问,大步上前。只见地上那太监浑身是血,鼻青脸肿,嘴角还在不断溢出血沫,眼神涣散,显然内腑也受了损伤。下手竟如此狠毒!
赵信面色沉了下来,盯着那领头的太监:“尔等何人?竟敢在宫禁重地行此凶事!他犯了何罪,要遭此毒手?”
“回将军话,”领头太监皮笑肉不笑地拱了拱手。
“我们是御膳堂的。这新来的贱胚不懂规矩,小的们不过是教教他,让他长长记性罢了。”
他特意强调了“御膳堂”三字,仿佛这身份自带光环。
“规矩?什么规矩?”赵信追问。
“呵呵,”领头太监嗤笑一声。
“新人到了御膳堂,挑水劈柴是本分!这小子倒好,头一天就妄想掌勺?这不是没规矩是什么?”
就这点事?赵信眉头皱得更深:“即便不懂规矩,教训一下便是,何至于要往死里打?”
那领头太监却毫不在意,甚至带着点理所当然:“打死了也是活该!这等刺头不狠狠收拾,以后谁还服管?御膳堂的差事可是天大的干系,万一因这些粗活耽误了陛下膳食,谁能担待得起?”
他身后几个太监也七嘴八舌地帮腔:
“就是!新人就该干新人的活!”
“咱们可是伺候陛下龙体的,耽误了时辰,掉脑袋的可是咱们!”
“多少年了,哪个宫里没处置过几个不长眼的?这是宫里的老规矩了!”
“内宫的事,自有内宫的管法,外头的将军,还是少操这份心吧!”
最后几句,已近乎明晃晃的挤兑。言下之意再清楚不过:我们没错,这是内宫的潜规则,你一个管外朝宫禁的郎中令,手伸得太长了!
有意思!赵信心中冷笑。这帮阉竖,竟敢当面给他下马威!看来这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不烧是不行了。威信不立,何以服众?
就在这时,地上那奄奄一息的太监挣扎着抬起头,用尽力气嘶声道:“将……将军!他们……说谎!是……是因我身无分文……无钱孝敬……他们便……逼我干最重的活……干不完……就打……”话音未落,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真相大白!什么不懂规矩,不过是索贿不成,蓄意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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