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混合着高浓度的辐射尘，砸在锈蚀的金属棚顶上，发出令人心烦意乱的噼啪声。废墟深处，一座半坍塌的仓库勉强提供了些许庇护，隔绝了外面逐渐狂暴的灰绿色世界。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味、臭氧味，以及那无处不在、令人喉咙发紧的辐射微尘的甜腥气。
黄凌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手中紧紧攥着那枚从数据终端里取出的、指甲盖大小的黑色存储芯片。它冰凉、坚硬，却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烫着他的掌心，更烫着他的心。父母的影子、那些模糊而温暖的童年记忆碎片，与日志中冰冷的术语、灾难性的暗示交织在一起，在他脑海中翻腾不休。
“第七研究所…”他低声重复着这个名词，像是在咀嚼一块坚硬的金属，“老金好像提起过一次，说那是旧世界能源部门的顶级黑盒项目之一，保密等级极高，据说…就在‘铁砧深渊’的边缘。”
坐在他对面的杨萤正专注地擦拭着她的多功能工程臂铠。臂铠上一盏幽蓝色的指示灯忽明忽暗，映亮了她略显苍白的脸颊和紧蹙的眉头。听到“铁砧深渊”四个字，她擦拭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那是连最疯狂的拾荒者都不敢轻易踏足的死亡地带，领主级生物的巢穴据说就在那片区域的岩浆海深处。”她的声音冷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联盟的数据库里关于它的记录也少得可怜，而且大部分都被标记为‘高度危险’、‘不可接近’。”
“但我们有线索了，不是吗？”黄凌抬起头，目光灼灼，“这是三十年来，我第一次感觉离真相这么近。他们不是在事故中简单失踪的，杨萤。那份日志…里面提到了‘强制干预’、‘协议覆盖’…这绝不是意外！”
杨萤沉默了片刻，工程臂铠发出轻微的嗡鸣，投射出一幅微缩的锈锚岛周边地形图，其中代表“第七研究所”的位置是一个不断闪烁的红点，周围是大片令人不安的深红色危险标记。
“我知道。”她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我父母的日志片段里，也提到了对能源输出稳定性的异常担忧，以及…多次被驳回的风险评估报告。他们似乎预见到了什么，但他们的警告没有被听取。”
她关闭了投影，仓库内重新被昏暗笼罩，只有外面辐射雨凄厉的声响。
“但这更意味着危险，黄凌。”她看向他，眼神锐利，“如果地脉崩塌背后真有隐情，那掩盖它的人或组织，绝不会允许我们轻易揭开。这座废墟并不安全，我们刚才的数据下载信号很可能…”
话音未落，黄凌猛地绷直了身体，像是察觉到了危险的野兽。他颈后的汗毛竖起，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的悸动感顺着脊椎爬升。那不是声音，也不是气味，而是一种…能量流动的异常扰动，极其微弱，却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粘稠和恶意，混杂在狂暴的辐射背景中，正从西北方向快速接近。
“嘘！”他压低声音，猛地挥手打断了杨萤的话，侧耳倾听——并非用耳朵，而是用他那模糊却日益敏锐的能量感知，“有东西过来了…不是蚀骨种，也不是辐射兽…更…‘有序’…”
杨萤瞬间噤声，眼神一凛，没有任何质疑。多次在深渊边缘的死里逃生，让她对黄凌这种近乎本能的危险预感产生了信任。她迅速收起工具，工程臂铠无声地切换至战斗模式，微弱的能量在指尖汇聚。
几乎是同时，仓库外传来几声极其轻微的、像是硬物踩在湿滑金属上的“哒哒”声，随即又消失在风雨声中。
太刻意了。像是伪装，却又不够完美。
黄凌深吸一口满是辐射尘的空气，缓缓拔出绑在腿上的高强度合金砍刀。刀身在昏暗中折射不出任何光亮，却透着一股冰冷的杀意。他无声地挪到仓库一个裂缝旁，向外窥视。
灰绿色的雨幕模糊了一切，能见度极低。但在一片扭曲的残垣断壁间，几个黑影正以非人的敏捷和诡异的安静速度穿梭、逼近。他们穿着破烂的、似乎是拼凑起来的防护服，但动作协调得可怕，完全不受恶劣环境和沉重装备的影响。更令人不安的是，他们身上散发着一种微弱的、却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能量波动，冰冷，死寂，却又带着一种狂热的躁动。
“是‘清道夫’？还是掠袭者？”杨萤压低声音问，手中的一把紧凑型能量手枪已经上膛，发出几乎听不见的咔嗒声。
“不像…”黄凌的瞳孔微微收缩，他看到了那些人防护服上一个模糊的标记——一个扭曲的、像是能量脉冲又像是尖叫面孔的暗红色涂鸦，“是‘唤脉教派’！”
这个词让杨萤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唤脉教派，一群崇拜地脉能量、视末日为净化的疯子，极端危险且不可理喻。他们通常活跃在更深处的大型深渊带附近，很少会跑到锈锚岛这种资源贫瘠的边缘区域来。
除非…他们也是被什么东西吸引来的。
黄凌的目光猛地落回手中的芯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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