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拓者号”挣脱“哀鸣峡谷”残存引力场的撕扯,如同挣脱淤泥的困兽,带着满身疮痍,一头扎进了前往“叹息沙漠”节点的跃迁通道。这一次的跃迁过程异常颠簸,仿佛穿行在布满裂隙的冰层之上,船体不时发出令人牙酸的扭曲声。当飞船最终从跃迁状态脱离,舷窗外展现的景象让即便已见惯末日奇观的众人,也不由得为之失语。
没有预想中无垠的黄沙,眼前是一片浩瀚无边的、由流动的银色“沙粒”构成的海洋。这些沙粒并非实体,而是由高度凝聚的时间与空间能量凝结而成的奇异存在,它们如同拥有生命般,在虚空中缓缓流淌、盘旋,形成无数个大小不一的、缓缓自转的漩涡。远方,一些巨大的、半透明的、如同海市蜃楼般的古老城市或自然景观的幻影,在银沙之海中时而凝聚,时而溃散,仿佛在重演着亿万年前的时光碎片。这里没有声音,只有一种令人心悸的、时间流逝本身带来的空洞回响。
“‘叹息沙漠’……名不虚传。”杨萤看着探测器上传回的、完全混乱的时间和空间读数,声音干涩,“这里的物理常数是动态的,时间流速不均,空间结构脆弱。任何不当的能量扰动都可能引发局部时空崩溃,或者……将我们放逐到某个随机的时间片段中去。”
“节点核心在哪里?”黄凌强忍着精神撕裂的余痛和身体各处传来的警报,问道。
阿雅的虚影比之前更加淡薄,她指向银色沙海深处一个不断生灭的巨大漩涡中心:“在那里……一个……不断重复着诞生与毁灭的‘瞬间’……它很累……很想睡……”
那是一个被时空乱流包裹的奇点,是“叹息沙漠”节点那因能量枯竭而陷入紊乱循环的核心。
“没有安全路径可言。”杨萤分析着数据,摇了摇头,“只能依靠阿雅的指引,强行穿越这片时空沙海。但‘开拓者号’的状态……恐怕撑不住。”
“那就用‘开拓者号’做盾,开到不能开为止!”黄凌的眼神没有丝毫动摇,“准备放出‘信标’舱,我们换乘!杨萤,将节点修复所需的核心设备和‘生命之喉’的赠礼转移到‘信标’上!其他人,准备轻装!”
“信标”舱是“开拓者号”上用于极端环境探测的小型独立舱体,体积狭小,防御薄弱,但机动性相对较好。这是最后的孤注一掷。
就在转移工作紧张进行时,来自锈锚岛和翡翠林海的两道紧急通讯,几乎同时以最高优先级强行接了进来。
苏茜的身影出现在屏幕上,她的指挥中心背景已经部分坍塌,烈焰与浓烟在她身后肆虐,她的脸上混杂着烟尘与干涸的血迹,眼神却如同淬火的钢铁。“黄凌!商会发动总攻了!‘痛苦使者’号正在不计代价地轰击屏障,钻探舰也在试图重启!我们……我们最多还能支撑二十分钟!修复进度如何?!”
她的声音透过干扰,带着与死亡赛跑的急迫。
几乎同时,另一个屏幕上出现了剧烈的能量干扰雪花,然后勉强凝聚成翡翠林海的景象——但不再是之前的生机盎然。无数燃烧的金属巨舰如同丑陋的疮疤,布满林海上空,密集的能量光束如同死亡的雨点,倾泻在之前那柔和而坚韧的翠绿屏障上!屏障剧烈波动,大片大片的林海在爆炸中化为焦土,燃烧的巨树如同火炬,照亮了那些在火光中悲鸣挣扎的生物。晶冠巨鹿们聚集在“生命之喉”周围,仰头发出一波波强大的翠绿冲击,将靠近的商会舰船凌空击碎,但更多的敌舰如同无穷无尽的蝗虫,前仆后继。
阿雅的虚影剧烈地波动起来,脸上露出了巨大的痛苦,仿佛林海的每一处创伤都直接作用在她的灵魂上。“它们……在流血……好多……好多……”
“‘冥府’舰队动用了生态灭绝武器!”杨萤解读着林海传来的破碎数据,声音发颤,“他们在系统性摧毁林海的生态根基!‘生命之喉’的防御力量正在被快速消耗!”
两面受敌,两面告急!时间从未如此残酷。
黄凌感觉自己仿佛站在燃烧的钢丝上,脚下是万丈深渊。他看了一眼正在与时空沙海搏斗、随时可能解体的“开拓者号”,又看了看屏幕上两个正在浴血燃烧的家园。
“苏茜!老隼!再坚持十分钟!就十分钟!”他对着锈锚岛的频道嘶吼,声音因极度压抑而变形,“阿雅!告诉‘生命之喉’,再撑十分钟!我们一定会点亮‘叹息沙漠’!”
他关闭了通讯,不再接收任何可能动摇决心的信息。目光死死盯住前方那不断生灭的时空漩涡。
“信标”舱终于准备就绪,一个小型的、覆盖着简陋抗干扰涂层的梭形舱体从“开拓者号”腹部脱离。黄凌、杨萤、阿雅(虚影核心被转移)、埃隆娜博士和“幽灵”挤进了这个狭小得令人窒息的空间,携带者修复节点的最后希望。
“铁砧”和其他陆战队员留在了即将崩溃的“开拓者号”上,他们将用这艘伤痕累累的母舰作为最后的盾牌和诱饵,为“信标”舱争取穿越时空乱流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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