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仿若浓墨倾洒,将天地间所有光芒与声音尽皆吞噬。乱葬岗上阴风呼啸,卷起纸钱的灰烬与腐朽泥土的气息,在空气中盘旋回荡,发出如鬼魂泣诉般的呜咽之声。那座破败的土地庙,仿佛一位苍老的死神,静静地蹲踞在这片死亡之地的中央,等待着今夜注定被收割的灵魂。它已年久失修,墙皮剥落殆尽,露出被风雨侵蚀得千疮百孔的土坯。庙顶的瓦片残缺不全,几根枯黄的野草顽强地从缝隙中钻出,在寒风中瑟瑟发抖。这里,连孤魂野鬼都不屑驻足。
然而,今夜,它的体内却跳动着一颗充满杀机的黑暗心脏。那扇早已腐朽破烂的庙门之后,隐隐约约透出几点昏黄而摇曳的烛光。光线将几个模糊而静止的人影映照在那破了几个大洞的窗纸上,如同诡异莫名的皮影戏。这无疑是一个再明显不过的陷阱,一个粗糙却充满绝对自信的陷阱。设下陷阱之人,似乎笃定你一定会来,也笃定你只要来了,就绝无可能活着离开。
你与凌华的身影,如同两片被风吹落的枯叶,悄无声息地落在距离土地庙百丈之外的一棵早已枯死的歪脖子老树之上。凌华刚刚站稳,正要执行你之前的命令去寻找狙击点,你却忽然动了。你没有对她下达任何新的命令,甚至没有再看她一眼。你只是从那数丈高的枯枝上纵身一跃,动作轻盈得如同夜鹰展翼。落地之时,你脚尖轻轻一点,竟未发出任何声响。
随后,你当着这座充满无数双眼睛的土地庙的面,做出一个让已潜伏在暗处的凌华心脏险些停止跳动的动作。你伸出手,慢条斯理地掸了掸自己那身蓝色长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随即,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仿佛你并非来赴一场鸿门宴,而是要去参加某个王公贵族的奢华晚宴。
完成这一切后,你毅然迈开了步子,独自一人,从那片黑暗的阴影中坦然地走出,踏上了通往死亡庙宇的唯一小径。
“哒…哒…哒…”你的脚步声不急不缓,每一步的距离都仿佛经过最精准的丈量,在这片死寂的乱葬岗上,那清脆的脚步声显得格外刺耳,如同丧钟一下又一下地敲击在所有埋伏者的心头。
你的身上没有散发出任何杀气,甚至内力都收敛得干干净净,仿佛真的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书生。但正是这份极致的平静,才带来了最极致的恐惧。
你就这么走着,那扇越来越近的破烂庙门,嘴里忽然轻轻地吟诵起来。你的声音清朗而平静,被一丝若有若无的内力包裹着,清晰地传遍了方圆百丈的每一个角落。
“闲来无事不从容,睡觉东窗日已红。” “万物静观皆自得,四时佳兴与人同。”
你吟诵的声音充满了悠然自得的韵味,仿佛真的是一个看破红尘的隐士,在月下抒发自己的情怀。但这诗句落在那些早已将杀气凝聚到顶点的埋伏者耳中,却不啻于最恶毒的嘲讽!
闲来无事?睡觉日红?我们在这里吹着阴风,喂着蚊子,埋伏了你整整几天,你竟然跟我们说,你闲来无事?!一股股难以抑制的暴虐杀机从土地庙周围的坟堆后,草丛中无法控制地泄露出来!
但你仿佛毫无察觉,依旧迈着不疾不徐的步伐,继续吟诵着。
“道通天地有形外,思入风云变态中。” “富贵不淫贫贱乐,男儿到此是豪雄。”
当最后一个“雄”字落下,你的脚步也正好停在了距离土地庙大门不足三丈的地方。你抬起头,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庙门,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又讥诮的弧度。
“各位。”你的声音朗朗而起,瞬间穿透那层薄薄的门板,在寂静的庙宇中轰然炸响,如同惊雷划破长空。“都蹲着趴着,难道不觉得累吗?”你继续说道,声音如同一道九天惊雷,狠狠地劈在这片死寂的乱葬岗之上。先前那种猫捉老鼠般的虚伪氛围被你以最粗暴、最直接的方式撕得粉碎。
霎时间,所有泄露的杀机都在这一刻戛然而止,整个乱葬岗陷入了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凝固。风停了,连鬼哭声也消失了,只留下你傲然挺立的身影,静静地伫立在那里,仿佛在等待一群小丑从他们的舞台后走出来。
在暗处,那棵枯死的老树后,凌华将自己的身体紧紧地贴在一座地势最高的孤坟后,只露出半双眼睛。她用一只手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巴,才没有因为过度震惊与崇拜而惊呼出声。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那双桃明眸中充满了看到神迹般的狂热与迷醉。
天啊!
这就是她的男人!
这就是她的夫君!
面对龙潭虎穴,面对必死之局,他竟然可以潇洒从容到这种地步。谈笑间,吟诗作对,反客为主,将所有敌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这已经不是武功的范畴,而是一种凌驾于所有人之上的绝对自信与无上气魄。她知道自己已经彻底沦陷,无论是身体还是灵魂。
这死一般的寂静持续了足足十几个呼吸后,那座破败的土地庙终于有了反应。“嘎——吱——”一声悠长而刺耳的摩擦声响起,那扇紧闭的破烂庙门缓缓向内打开,一股比之前浓烈十倍不止的气息从门缝中狂涌而出,这气息混合着血腥味、脂粉味与森然的杀气,如同开闸的洪水一般。门开了,宴席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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