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村占了整个城市的六分之一，面积很大，程然摆摊的巷子似乎又是某几个区域的必经之路，路过的晚归之人几乎都打包了馄饨。
他们都有个共同特点，全都会跑来第二趟，甚至第三趟。
程然没想过深冬夜晚生意会这么好，一开始准备的面皮，馅料和高汤根本不够用。
他不得不现场和面擀皮，剁馅，熬汤。
小吃车两边都有一块折叠桌板，一边用来给食客用餐，一边用来准备食材。
程然和面揉面的手法利落老练，让一旁懂行的食客频频点头，都说这不像个二十几岁年轻师傅该有的技艺，而是有着童子功的几十年老师傅才有的手艺。
程然认真揉面，并不回答，心里却感叹群众的眼睛果然雪亮，他练的就是童子功。
一岁抓周抓了把大勺。
三岁穿着开裆裤开始学颠勺。
八岁接替师傅的位置掌勺。
十二岁自立门户，教徒弘扬菜系。
十三岁撇开身份四处游历遍寻华夏美食。
十六岁斩获全球厨王争霸赛冠军。
此后蝉联冠军成为赛事终生评委，学西洋菜，变革菜式，桃李满全球。
事业蒸蒸日上，在整个餐饮行业也算得重量级。
直到，二十八岁查出肺病和心血管疾病养了两年，在妻儿的劝说下，三十一岁退居幕后。
醒面时，程然准备馅料，熬制秘制高汤。
想让汤头好，熬煮的容器和熬煮方式很重要。
远古有鼎烹煮食物，石器时代用鬲煮粥熬汤，时代进步逐渐演变出甗（yan三声）上蒸下煮，而釜，煮、炖、煎、炒皆可。
不过这些几乎不是普通百姓能使用或常使用的器具，百姓们用得最多的，是陶。
陶，一种烧制后会变硬的黏土。
相比起其他加工材料，陶易获取，工艺难度不高，烧制艺术易掌握。
黏土技术，在千锤百炼不断发掘中，开发了许许多多不同的形态和用途。
其中煲汤器皿在前人不断严选下，砂锅，瓦罐，紫砂煲脱颖而出。
瓦罐最娇气，拒明火，但熬煮的汤汁不流失，锁鲜一流。
砂锅汤浓奶白，醇香汤汁浓郁。
紫砂煲吸油提味，汤汁清透，口感清爽。
三种锅熬煮的汤各有各的风味，但它们几乎有个共同特征。
文火慢煮，让食材的鲜和锅气缓慢发生化学碰撞，融合。
程然的小吃车，既没有砂锅，也没有瓦罐，只有两口圆柱铁桶锅，且他现在根本没时间文火慢炖。
即使如此，第一口汤，还是让品尝到其浓郁香味的食客，赞不绝口。
“真不知道这是哪家星级酒店的大厨跑来体验生活，这手艺能让我吃到，我也是要好起来了。”有食客等不及拿回家，蹲在小吃车旁掀开盖子就吃了起来。
“别说，你还真别说。我老家就是馄饨之乡，最有名的老字号都做不出来这么绝的馄饨。”同样等不及的食客吸溜了一口馄饨，发出愉悦的感叹。
“这是我今年，不，十年……上半辈子吃过最好吃的东西，一个馄饨能做到这么丰富的口感，打死我也想不到。”
“你说那个脆脆的是什么？馄饨怎么能有脆脆的口感呢？”有人问。
“你没看见老板在做吗？木耳，莲藕。”
“馄饨里面还加这种东西吗？”
“你管呢？好吃不就完了。”说话的人已经在吃第二碗了。
“你瞧我这嘴。我自罚一个嘴巴子，希望老板没听见我愚蠢的质疑，他要是一怒之下不来摆摊就完了，我上哪儿去吃这种又便宜又绝世的美味。”
“你们说，这馅料是怎么做到既不搭，又兼容的？而且层次丰富，一点也不软烂。”说完他赶紧补充一句。“我这不是杠啊，纯好奇。”
“你自己看呗。”
众人喝着汤吃着馄饨，眼睛一眨不眨看着程然。
程然一会儿往一种食材里加点佐料，一会儿往另一个东西里倒点汁水。
众食客觉得眼睛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疼。“好了，脑子不会，我眼睛也看不明白了。我放弃。”
“想那么多干嘛，会吃就行。”
“先生高见。”
“我还有个问题。”不是杠的大兄弟又开口了。
“你问题咋那么多，十万个为什么啊你。”
“最后一个。”
“就你事多，赶紧说。”
“是哪个混蛋在巷子口吐的？！”
排队的食客满脸吃了苍蝇的表情，就非得在最快乐的时候让人起杀心吗？
“是哪个砍脑壳哩，自己滚出来承认了，再去把巷子口清理掉，这事儿咱就过去了。”
城中村其他地方再脏乱差他们管不着，馄饨摊周围，必须干干净净。
“没人承认是吧，行，别等老子找到证据，非拉坨翔糊他家门口。”
人在家中，呼噜震天响的韩墨：……
“咦……，你非在馄饨摊前说这么恶心的东西吗？想挨揍是不是？”众人怒了。
打算施行壮举的人自觉说错话，赶紧哈腰赔笑。“对不住，对不住了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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