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场上,那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在族长萧战毫不掩饰的狂暴怒意与大长老萧山铁青难看的脸色对峙中,缓缓沉淀下来,但空气中依旧弥漫着一种无声的惊雷余韵。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从对峙的两位家族巨头身上,悄悄移向那位引发这一切风暴的黑袍少年——萧炎。
此刻的他,虽然面色微微泛白,气息略有起伏,硬接大斗师一击绝非轻松,但那挺直的脊梁,平静的眼神,无不昭示着他已然脱胎换骨,再非吴下阿蒙。
不知是谁先带头,人群中开始响起零星而带着谄媚与惊叹的议论,这议论声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迅速扩散成一片嘈杂的浪潮。
“七星斗师!真是……真是天佑我萧家啊!”
“我就说嘛,萧炎少爷天赋异禀,岂会真的沉寂下去?这不过是潜龙在渊!”
“三年蛰伏,一朝冲天!此等心性,此等天赋,未来不可限量啊!”
“萧宁那小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竟敢挑战萧炎少爷,自取其辱……”
那些曾经在萧炎落魄时投以白眼、甚至暗中嘲讽的族人,此刻脸上堆满了近乎夸张的笑容,仿佛与有荣焉。几位之前对萧战颇有微词、甚至暗中支持大长老一系的长老,此刻也纷纷换上了一副和蔼可亲的面孔,捋着胡须,对着萧炎的方向频频点头,眼神中充满了“欣慰”与“赞赏”,仿佛萧炎的崛起早就在他们预料之中一般。
世态炎凉,人心冷暖,在这小小的训练场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萧炎对于这些骤变的脸色和嘈杂的奉承,恍若未闻。他微微调息,压下体内翻腾的气血,目光平静地扫过那些热情洋溢的面孔,心中并无多少波澜,唯有淡淡的讽刺。这些,他早已看透。
就在这时,一缕淡淡的、如同空谷幽兰般的清香悄然靠近。
身着淡青色衣裙的萧薰儿,莲步轻移,来到了萧炎身边。她那清澈如秋水的眸子里,此刻没有丝毫的震惊或敬畏,只有纯粹的、发自内心的欣喜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她伸出纤纤玉手,极其自然地轻轻扯了扯萧炎那有些凌乱的袖袍,动作亲昵而熟稔,仿佛做了千百遍一般。
“萧炎哥哥,”她的声音依旧轻柔,却带着一丝俏皮的笑意,压低了些许,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道,“这下,看谁还敢再小觑于你。”
感受到袖口传来的微力,以及身旁少女那毫不掩饰的亲近与维护,萧炎心中那因方才冲突而升起的些许冷意,也悄然融化了几分。他转头,对上薰儿那含笑的美眸,微微颔首,嘴角也勾起一抹温和的弧度:“一些跳梁小丑罢了,无须在意。”
两人这般旁若无人的低语与亲昵举止,落在周围众人眼中,更是坐实了某种猜测,也让不少对薰儿抱有幻想的年轻族人心中黯然神伤,却又生不出半分嫉妒之心。毕竟,场中那黑袍少年所展现出的实力与潜力,已让他们连仰望都感到吃力。
然而,在这喧嚣与目光聚焦之外,戒指之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韩立的神念静静地看着外界发生的一切,看着萧炎从隐忍到爆发,从被鄙夷到被追捧,看着那青衣少女自然而然的亲近。他的心境,如同万古不化的寒潭,并未因这些凡尘俗事而起丝毫涟漪。
直到他的“目光”,落在那袭淡青色衣裙之上。
那抹青色,清雅、灵动,带着少女独有的生机与纯净,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不知为何,这抹青色,竟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在他那浩瀚却沉寂了太久的神魂深处,荡开了一圈极其细微、却悠远绵长的波澜。
一道婉约清冷、身着月白裙裾的倩影,仿佛穿越了无尽的时空与位面壁垒,悄然浮现在他心湖之上。那是南宫婉,他在人界时的道侣,曾与他共历风雨,相伴漫长岁月。她的清冷,她的执着,她偶尔流露的温情……往昔的一幕幕,如同尘封的画卷,在眼前飞速掠过。
紧接着,另一道紫色的、精灵般跳脱妖娆的身影也浮现出来。紫灵仙子,那个古灵精怪、对他情根深种,却又因种种缘由未能携手同行的女子。她的笑靥,她的狡黠,她离去时那决绝而悲伤的背影……
万年修行,登临绝顶,俯瞰轮回,他本以为这些尘缘旧忆早已被岁月磨平,深埋于道心最底层。却不料,在此异界,因一袭相似的青衣,竟被如此清晰地勾连起来。
韩立的神念微微波动了一下,发出一声几乎不可闻的、唯有他自己能懂的叹息。那叹息中,夹杂着一丝对过往的追忆,以及一种超脱其上的淡漠。大道独行,红颜如烟,这便是长生路上的代价之一么?
他将这丝突如其来的心绪波动缓缓压下,重新归于古井无波。
随即,他的注意力回到了自身。伴随着萧炎成功突破至七星斗师,并吞噬炼化了骨灵冷火,《源火真诀》的进化以及那冥冥中与掌天瓶的微弱羁绊,似乎也反过来滋养了他这缕残魂。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那受损严重的神魂之力,在这段时间里,竟恢复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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