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风“杜鹃”过境后的第三天,城西区依旧笼罩在低气压带来的湿闷中。天空铅灰,细雨如丝,空气粘稠得能拧出水。温家别墅巨大的落地窗外,精心修剪的花园也显得蔫头耷脑。
温澜端坐在书桌前,面前的奥数习题集摊开着,进口钢笔悬停在复杂的几何图形上方。她的目光却穿透纸张,落在左手边那部崭新的学习平板上。屏幕幽幽亮着,停留在“城西台风灾情后续”的本地新闻页面。指尖无声滑动,页面滚动。
积水消退、树木清理…枯燥的信息洪流中,一个不起眼的社区论坛链接标题像一颗冰冷的石子投入她沉寂的心湖:
【雨夜惊魂】蓝光便利店后巷,白发小孩被凶汉拖拽!是人贩子?
温澜的心脏猛地一缩。她迅速点开。
帖子内容带着惊惶和模糊:
“今天雨大得吓死人!下班没带伞,在路边等网约车(车难打啊!)。雨最大的时候,瞥见后巷口,一个穿着廉价西装、浑身湿透的瘦高男人,死命拽着一个小孩往便利店拖!那小孩头发白得吓人!像雪一样!小脸惨白,挣扎着,但没声儿!看着就揪心!我刚想冲过去,我的车就到了,司机催得急,只能赶紧上车走了!妈的,越想越不对劲!那男的吼了句‘跟爸爸走’,但眼神凶得吓人,哪像亲爹?!有人认识吗?警察管不管啊?!白发小孩太显眼了!”
发帖时间:0314 下午 18:03。
定位:城西,蓝光便利店后巷区域。
温澜无声地咀嚼着每一个字,指尖冰凉。
帖子里说,是一个穿廉价西装、凶神恶煞的男人把白发小孩往便利店拖。
可是…她明明记得清清楚楚!在便利店屋檐下,那个浑身湿透、肌肉虬结的高大男人冲出来,像怒狮一样,一把将小孩紧紧抱进怀里!那个高个子叔叔的神情是那么紧张,动作是那么保护,和帖子里描述的凶恶“爸爸”完全不一样!
他们不是同一个人。
那个西装男人是谁?是帖子里说的“爸爸”?那个后来冲出来,那么紧张抱住小孩的高个子叔叔又是谁?
一股冰冷的寒意夹杂着更强烈的探究欲攫住了她。
那个白发小孩身边,围绕着谜团!她就在蓝光便利店附近出现过!但到底谁才是真正保护她的人?还是说…都不是?
指尖轻点,屏幕暗下去。温澜起身,走向书架,抽出一本厚重的精装《世界地理图册》。回到书桌,她将图册摊开,压在平板之上,只留出下方一小条缝隙。接着,她从书包最内层防水夹袋里,摸出一个极为老旧的、带着磨损痕迹的按键手机。这是她用攒下的零花钱,从班上偷偷做小生意的同学那里买来的淘汰旧手机,里面插着一张同时购买的匿名4G流量卡。
重启,开机。屏幕亮起微弱的光。
她熟练地切换到地图应用,指尖在小小的屏幕上笨拙但坚定地操作。蓝光便利店…找到了。地图上,那只是一个代表便利店的图标,周围是密密麻麻、像蜘蛛网一样的灰色街道和方块。后巷?地图上根本不会显示那种地方。她的目光焦急地在屏幕上搜寻,放大,再放大,试图从那些代表房屋的色块和街道名称里找出任何可能与“后巷”相关的线索,或者那个高个子叔叔可能带着白发小孩消失的方向。
徒劳无功。地图太平面,太官方了。她沮丧地盯着那个便利店图标。就在这时,她的手指无意中拖动屏幕,地图边缘,一个闪烁着微弱幽蓝色光芒的图标滑入了视野——一个伞状水母的轮廓图标,旁边标注着:水母之夜。
水母?
这个名字,像一道微弱的电流刺穿了她的迷茫。
她对这个名字毫无印象,但那幽蓝的图标……让她瞬间想起了便利店屋檐下,那双覆盖着淡蓝薄膜的空洞眼眸!一种模糊的直觉,一种源于那夜强烈印象的关联感,让她死死盯住了这个图标的位置。它就在蓝光便利店斜后方,隔着一片看起来是待拆区域的空白,直线距离似乎并不远。
帖子里提到的“后巷”…指的是水母酒吧的后巷?会不会就在那个方向?那个高个子叔叔,会不会和这个有着幽蓝水母标志的地方有关?那个白发小孩…会不会被带到了那里?
心脏在胸腔里有力地撞击着,带着一种冰冷的兴奋。不是恐惧,是捕捉到一丝微弱气息的猎人的战栗。
但线索太模糊了:西装男把小孩拖向便利店,然后高个子叔叔出现了。他们是什么关系?这个酒吧和这件事又有什么关系?她无法仅凭地图就锁定白发小孩的具体位置,只能死死记住这个大致范围——蓝光便利店和那个“水母之夜”酒吧所在的这片城西老街区。这是她唯一能抓住的线头。
就在这时,书房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恬静的声音带着惯有的疏离传进来:“澜澜,气象台说这两天还有持续性降雨,你爸让家教这两天不用来了,你自己在家学习,别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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