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家别墅彻底沉入深夜的死寂。昂贵的地板吸收了所有脚步声,水晶吊灯熄灭后只留下浓稠的黑暗。温澜房间厚重的实木门被无声推开一条缝隙,走廊壁灯惨淡的光在地上拉出一道细长的、微微颤抖的影子。
“姐…姐姐?”温寻耀细弱蚊蚋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从门缝里挤进来。
温澜正坐在书桌前,昏黄的台灯照亮摊开的奥数习题集和旁边那部学习平板。屏幕上显示着复杂的几何图形,她的指尖却悬停在平板边缘,目光穿透纸面,落向虚空。听到声音,她迅速合上习题集,将平板屏幕朝下盖住,动作流畅得不带一丝烟火气。转身时,脸上已挂起属于“好姐姐”的温软神情。
温寻耀小小的身影站在门口,穿着印着小恐龙的睡衣,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半旧的兔子玩偶,眼泪鼻涕糊了满脸,眼睛肿得像桃子,身体还在无法控制地小幅度抽噎着。那份白日里在游乐园的怯懦和依赖,此刻被巨大的恐惧彻底撕开,露出了最原始的、被吓坏了的孩子模样。他完全没了往日的跋扈,像只被暴雨打落巢穴、浑身湿透瑟瑟发抖的雏鸟。
“姐姐…”他又喊了一声,声音破碎,带着浓重的鼻音和绝望的恳求,“我…我能跟你一起睡吗?我…我好怕…” 他不敢进门,只是死死扒着门框,仿佛那是唯一的浮木。
温澜眼底深处那层冰冷的评估瞬间凝固了。这不是温寻耀惯用的撒娇伎俩,他过去要什么只会直接闯进来,带着理所当然的霸道。这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和卑微的乞求,她只在市立医院儿科那些被噩梦缠身、眼神涣散的孩子身上见过。何仪资的“偏爱”,温智富的忽视,恬静的冰冷……温家这座镀金牢笼里无声的绞索,似乎终于勒紧了这唯一的“珍宝”,勒出了裂痕。一丝极其陌生的、带着寒意和某种近乎专业性的警觉,刺破了她惯常的疏离——这个家,似乎比她想象的还要扭曲。弟弟的“珍宝”地位,并非那么安稳无忧。
“当然啦,”温澜的声音放得极轻极柔,如同最温暖的羽毛,瞬间包裹住门口那瑟瑟发抖的小身影。她站起身,没有犹豫,快步走过去,蹲下身,张开手臂,将温寻耀冰凉发抖的小身体整个拥入怀中。她甚至能感觉到他睡衣下剧烈的心跳和压抑的啜泣,“我是姐姐呀。不怕,耀耀不怕,姐姐在。” 她一只手稳稳地环抱着他,另一只手极其轻柔地拍抚着他单薄的脊背,动作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安抚节奏,是她在医院沙盘室观察护士长学来的。那只半旧的兔子玩偶被夹在他们之间。
温寻耀像是终于找到了安全的港湾,小小的身体猛地松懈下来,更深地埋进温澜怀里,滚烫的眼泪迅速浸湿了她睡衣的肩膀。温澜半抱半扶着他,将他带到自己那张铺着昂贵丝绸床罩的大床边,掀开被子一角,把他轻轻塞进去,自己也跟着躺下,侧身面对着他,将他连同那个兔子玩偶一起,密密实实地圈在自己臂弯里。
“睡吧,姐姐在呢。”温澜的声音贴着温寻耀的耳朵,低柔得像催眠曲。她继续有节奏地轻拍着他的后背,感受着他身体的颤抖一点点平息,只剩下断断续续的抽噎。
黑暗中,只有温寻耀压抑的呼吸声和温澜平稳的轻拍声。时间无声流淌。就在温澜以为他哭累睡着了的时候,怀里的小身体又轻轻动了一下。温寻耀的声音带着浓重的睡意和残余的恐惧,像漂浮在冰冷海面上的细碎冰块,轻轻撞向温澜的耳膜:
“姐姐…我…我最近老做恶梦…” 他吸了吸鼻子,声音更低了,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迷茫和痛苦,“好多…好多个我…都死了…被丢进…好黑好冷的大海里…沉下去…沉下去…再也上不来了…”
温澜轻拍的手,几不可察地停顿了零点一秒。那“好黑好冷的大海”意象,像一根冰冷的刺,瞬间扎进了她心底那片关于“月光”的幽深海域,激起一阵莫名的、带着寒意的涟漪。这描述…太具体,也太冰冷了。
“我跟奶奶说…”温寻耀的声音带着委屈,“奶奶说那就是梦,不是真的,睡醒了就好了…我又找爸爸妈妈…他们还问我看到了什么…可是我…我什么都记不得了…只记得好多我在哭…我也很难过…”他的小手无意识地抓紧了温澜的睡衣前襟,仿佛溺水者抓着救命的绳索,“爸爸妈妈说的跟奶奶一样…说那就是梦…可是姐姐…”他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哭腔,“我看到那么多个我…都在哭…我好难过…我知道我做了好多…好多对姐姐不好的事…我以后不会了…姐姐…你能不能相信我…我觉得那个…不是梦…”
不是梦。
这三个字,带着孩童特有的直觉和巨大的恐惧,像三根冰冷的针,刺穿了温澜精密计算的心防。她环抱着温寻耀的手臂下意识地收得更紧了一些。那些“好多个我”死去的画面…被丢进深海…这意象太过诡异,太过具体,带着一种非理性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熟悉感,绝非普通噩梦那么简单。 它像一块投入冰海的巨石,在她心底深处那片沉寂的冰原上,砸开了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缝。温智富、恬静、何仪资…他们对温寻耀这诡异噩梦的态度——安抚、否认、却又追问细节——这种矛盾本身就像一种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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