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歇斯底里地咆哮着,抛出了最后的、也是最具煽动性的诱饵:“城破之后,三日不封刀!金银财宝,女人!全是你们的!杀——!杀光他们!”
这道疯狂而血腥的命令,如同给濒死的毒蛇注入了最后一剂猛药。被绝望和贪婪彻底烧毁理智的魏军前锋,爆发出野兽般的临死反扑。
求生的本能和对财富女人的渴望压倒了恐惧,他们完全无视身后碾压而来的周勃大军和侧翼肆虐的灌婴骑兵,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更加疯狂地涌向曲阳城墙!
他们用人梯堆叠,用牙齿撕咬守军的手指,用同伴的尸体作为掩体,用一切能找到的东西——断裂的云梯、巨大的擂木、甚至抢夺来的汉军尸体——疯狂地撞击着摇摇欲坠的城门,攀爬着血迹斑斑的城墙。
曲阳城头压力陡增,瞬间岌岌可危!曹参早已成了血人,左肩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还在汩汩冒血,右臂被流矢擦过,皮开肉绽,他挥舞着一柄缺口累累的长剑,嘶吼着指挥堵漏。
身边的亲兵一个接一个倒下。城头多处险象环生,一处垛口被魏军用巨木反复撞击,“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巨响,厚重的城墙砖石竟被撞开了一道触目惊心的裂缝!
魏军士卒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嚎叫着向裂缝涌去!
与此同时,冯敬亲自率领着麾下最精锐、装备最为精良的亲卫营,如同一股决死的黑色逆流,带着同归于尽的惨烈气势,悍不畏死地迎向了灌婴势如破竹的白色骑兵洪流!
“结阵!死战!”冯敬的亲卫营确实非同凡响,人人身披重甲,手持长戟大盾,结成紧密的枪盾阵,用血肉之躯和钢铁丛林硬撼奔腾的战马。抱着必死之心的他们,竟真的在灌婴狂飙突进的锋线上制造了迟滞。
灌婴虽勇冠三军,长枪如龙,挑飞、刺穿一个又一个挡路的亲卫,但面对这层层叠叠、舍命阻挡的钢铁刺猬,他冲击的速度不可避免地慢了下来。白色骏马陷入了黑色泥沼,每一次突破都伴随着己方骑兵的坠马和惨呼。
“大将军!急报!”一名斥候浑身浴血,飞马冲到韩信帅旗之下,声音带着破音的急切,“冯敬困兽犹斗,亲卫营死战不退!灌将军冲锋受阻!魏军前锋正不计代价猛攻曲阳,曹参将军告急!城墙裂缝已现,恐有不支之危!”
战场形势瞬间变得微妙而凶险!魏军这不顾一切、甚至抛弃后路的疯狂反扑,如同垂死毒蛇凝聚全身毒液的最后一噬,竟隐隐有将韩信精心编织的完美绞索挣断之势!
若曲阳城破,魏军前锋涌入城内据守,依托巷战顽抗;或者冯敬真的暂时挡住了灌婴,让魏军残部获得一丝喘息之机,重新组织……
那么,这场本应酣畅淋漓的歼灭战,极可能演变成惨烈无比、旷日持久的巷战消耗战,甚至让部分魏军逃脱!韩信的奇谋妙算,汉军巨大的牺牲,都可能功亏一篑!
一直密切关注战局的张耳,心猛地沉到了谷底,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他下意识地看向身旁主位上的韩信,目光如电射去,想从那张冷峻如万年寒冰的脸上捕捉到一丝惊惶或焦躁。
然而,他看到了什么?
那张棱角分明、仿佛由最坚硬岩石雕琢而成的脸上,非但没有丝毫慌乱,反而……嘴角那抹掌控一切、近乎冷酷的弧度似乎更深了!
深邃如渊的眼眸中,闪烁着的不是担忧,而是更加锐利、更加兴奋的光芒!
仿佛棋局中,对手出乎意料地走出了一步险招,非但没有打乱他的部署,反而让他看到了一个更有趣、更致命的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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