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良在故国的焦土上消失了,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他抛弃了张氏贵族的身份,抹去过往痕迹,只带着那枚染血的“璃”字玉玦和赵高的密令帛书,遁入茫茫人海,成为一缕承载着焚骨恨意的幽魂。
他的足迹踏遍山川险壑,身影出现在最隐秘的市井与最荒僻的山野。他在寻找,寻找一个足以承载滔天怒火的力量,一个能给予嬴政致命一击的机会。
鬼谷秘传的帝王术与纵横术,此刻不再是经世致用的学问,而是化作了复仇的毒药与利刃。
他推演星象流转,观察秦帝国看似无懈可击的统治下,那一道道细微却致命的裂痕——严苛秦法下的民怨、六国遗贵的切齿低语、嬴政日益膨胀的刚愎与对长生虚妄的渴求。
终于,一个名字如同黑暗中亮起的磷火,浮现在他无数次的推演与探听之中——仓海君。
此人并非六国遗贵,而是东海之滨一个庞大游侠集团的首领。传说他力大无穷,性情刚烈如火,对秦法之严苛、徭役之繁重深恶痛绝。
更重要的是,他麾下网罗了众多亡命江湖的奇人异士,其中不乏精研机关、冶炼的墨家遗脉。
在一个风高浪急的深夜,张良的身影出现在东海之滨一处隐秘的礁岩洞窟。洞内火光跳跃,映照着仓海君那如礁石般粗犷刚毅的面容和虬结如铁的肌肉。咸腥的海风灌入洞中,带着深秋的寒意。
张良没有多余的寒暄。他径直将那枚刻着“璃”字、沾染着阿璃血迹的玉玦,置于跳动的火光之下。温润的玉石在光影中,那暗红的血渍触目惊心。
接着,他展开了那份边缘焦黑、字迹狠厉的赵高密令帛书。
他的声音平静,却蕴含着令人心悸的力量,将新郑的焦土、族人的血泪、阿璃的惨死、嬴政的背誓(以密令为铁证)、以及自己身为韩国贵族的切肤之痛,如同冰冷的刀锋,一层层剥开,展示在仓海君面前。
“……故国化为焦土,挚爱身首异处!”张良的目光如淬火的寒星,穿透跳动的火焰,死死钉在仓海君的脸上,每一个字都带着血与火的烙印,“此皆因暴君嬴政背弃血誓,纵容阉竖赵高逞其贪欲、行其毒手!”
“嬴政,背信弃义之徒!”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刻骨的恨意,“当年章台宫血染阶前,他指天立誓存我韩国社稷!然新郑城下,秦军铁蹄踏碎诺言之时,他何在?赵高假其王命,屠戮我臣民,劫掠我珍宝,虐杀我挚爱……他嬴政,便是这滔天罪孽之源!他的默许,便是赵高这豺狼撕咬我血肉的号令!”
“赵高,贪婪阴毒之阉竖!”张良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假借王命,实为填其私欲之壑!府库珍玩,尽入其私囊;无辜美人,沦为其玩物!稍有违逆,便行虐杀!阿璃……便是死于他‘奉诏’的屠刀之下!此獠之贪,如饕餮永无餍足!此獠之毒,胜蛇蝎百倍!”
他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仿佛要将这血海深仇尽数吸入肺腑,化作焚尽一切的烈焰:“嬴政不死,天下永无宁日!暴秦不灭,黎庶永坠深渊!君乃东海豪杰,顶天立地!岂能坐视此背信之豺、贪婪之狈,横行无忌,颠倒乾坤?!”
仓海君沉默着,巨大的手掌摩挲着粗糙的石壁,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盯着那枚染血的玉玦,看着那冰冷的密令,再看向张良那双燃烧着决绝火焰的眼睛。洞外海浪拍击礁石的轰鸣,如同沉闷的战鼓。
“先生欲如何?”良久,仓海君的声音如同闷雷在洞窟中滚动。
“博浪沙。”张良吐出三个字,指尖蘸着酒水,在布满砂砾的地面上迅速勾勒出黄河渡口的地形,“嬴政东巡,必经此道。此地沙丘连绵,视野开阔,看似无险可守,护卫必因此懈怠。然,此乃其死地!”
他眼中闪过一丝鬼谷门人特有的、洞悉天机的幽光,“天时,沙暴将至,蔽日遮天。地利,沙丘之下,可藏惊雷!”
他猛地抬头,目光锐利如电:“我需要一件武器!一件足以穿透帝王车驾、粉碎一切防御的武器!一件……让整个天下都听到反抗号角的武器!”
仓海君眼中骤然爆发出骇人的精光:“先生要何物?”
“铁锥!”张良一字一顿,斩钉截铁,“重一百二十斤!通体精钢,锥首需淬以玄铁之精,无坚不摧!锥尾需铸以机括,可引九天之风雷!名之——‘惊蛰’!”
仓海君倒吸一口冷气。一百二十斤的铁锥!人力如何挥舞?又如何运抵博浪沙?又如何在那戒备森严的东巡队伍中发出这惊天一击?
张良的下一句话,如同惊雷炸响:“人力所不能及,便借天地之力!风起之时,沙暴为帐,此锥藏于沙丘之腹,待龙车过隙,以机簧引动地火,借风雷之势,破空而出!此一击,非为刺杀,乃为——天诛!”
“天诛?”仓海君喃喃重复,眼中原本的惊疑逐渐被一种近乎狂热的火焰所取代。
他仿佛看到了那毁天灭地的一击,在沙暴中撕裂帝王的车驾,那将是何等壮烈、何等足以撼动山河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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