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匣底部的凹槽里,还藏着一卷叠得极细的麻纸。程远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展开,纸张虽已泛黄发脆,上面的字迹却依然清晰——是用汉隶和拉丁文交替书写的航海日志,墨迹里混着细碎的珊瑚砂,显然是在颠簸的船上写成的。
“‘永建七年春,与大秦使者共观北斗,其星七,彼谓大熊,形状略同,指向则一。’”林珊轻声念着,指尖点过其中一行,“你看这里,他们发现了北斗和大熊星座其实是同一组星!”麻纸边缘画着两个重叠的勺形,汉隶标注的“天枢”正对着拉丁文的“Dubhe”,像两种文明在此握手。
郑海峰突然扛着台便携式光谱仪跑过来:“快测测这麻纸的纤维!”检测结果跳出来时,三人都愣住了——纸浆里混着中国的楮树皮和埃及的纸莎草,两种纤维缠绕交织,如同日志上的两种文字。程远想起《后汉书》里“大秦多金、银、铜、铁、铅、锡,织成金缕罽、杂色绫”的记载,突然明白这是东西方工匠合作的产物。
正午的阳光晒得沙滩发烫,程远把青铜匣放进恒温箱时,发现匣盖内侧刻着行小字:“舟行万里,星图为证;海疆无垠,人心相通。”字体苍劲有力,末尾的落款是个奇怪的符号——既像汉代的“海”字,又像罗马的船锚图案。林珊用手机拍下符号,搜索结果让她惊呼出声:“这和埃及亚历山大港出土的公元2世纪石碑上的符号一模一样!”
考古队在船坞西侧又发现了一排陶管,管内的淤土里藏着些细小的种子。经农业研究所鉴定,竟是原产于地中海的橄榄种,碳十四测年显示与船坞同龄。程远捧着透明的标本盒,看着那些沉睡了两千多年的种子,突然想起林珊在罗马拍的照片——台伯河畔的橄榄树,叶片形状与合浦汉墓壁画里的完全相同。
“古人不仅交换货物,还交换了文明的种子。”林珊蹲在陶管旁,用手比划着管道的走向,“这些陶管连接着船坞和粮仓,应该是用来灌溉的。你看这坡度,正好利用潮汐的力量引水,和《泛胜之书》里记载的‘水转筒车’原理相通。”她突然指着管尾的刻痕,“这是罗马的水利符号,我在庞贝古城见过!”
傍晚整理日志时,程远发现其中一页画着幅简易的星盘,盘心的小孔正对着“北极星”的位置,边缘标注着“去极度”——这是汉代天文学家测量星体与北极距离的术语。更惊人的是,星盘背面刻着的计算公式,竟与古希腊天文学家托勒密的《天文学大成》里的算法异曲同工。
“他们不仅观察同一组星,还用各自的智慧计算着宇宙。”林珊把星盘的图案输入电脑,三维模型旋转起来时,汉隶的“度”与拉丁文的“gradus”在屏幕上重叠,“你说,当年的译长和罗马领航员,是不是就这样对着星盘比划,用手势交流彼此的发现?”
夜里的船坞遗址突然热闹起来,当地渔民带着孩子来参观。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指着柱础上的星图说:“老师,这像我课本里的北斗七星!”她的爷爷笑着补充:“我们老辈人出海,不用罗盘也能辨方向,看星星就行。”程远望着祖孙俩的身影,突然觉得那些刻在石头上的星图,从来都没有褪色,只是换了种方式活在人们的记忆里。
林珊收到梵蒂冈档案馆的邮件时,正和程远一起修复那卷麻纸。邮件里是张《厄利托利亚海周航记》的高清扫描图,其中一段用红笔圈出:“丝国的航海者告诉我们,当北斗的斗柄指向南方,季风就会带着船回家。”程远对照着日志里的记载,发现文字几乎一模一样,只是把“丝国”换成了“大秦”。
“这是双向的记录。”他把两页纸并排放好,月光透过帐篷的缝隙照在上面,“他们都在为彼此的航程作证。”林珊突然指着麻纸角落的水印,是朵小小的莲花,与合浦汉墓出土的丝绸纹样完全相同,而莲花的中心,藏着个极小的十字架——那是早期基督教的符号。
潮水第三次上涨时,程远和林珊站在船坞的最高处,望着远处的灯塔在海面上划出银线。程远从口袋里掏出那枚罗马银币,轻轻放在林珊掌心,银币背面的星纹在月光下闪闪发亮。“你说,当年的航海者们,会不会也这样在甲板上交换信物?”林珊握紧银币,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像握着两千年的时光。
远处的渔火渐渐熄灭,唯有星空愈发璀璨。程远抬头时,看见北斗七星正悬在船坞上方,斗柄的方向与柱础星图完全一致。他仿佛听见海浪里传来隐约的船歌,一半是汉代的《相和歌》,一半是罗马的《船歌》,在海面上交织成篇跨越时空的乐章。
“我们该给这个发现起个名字。”林珊靠在程远肩上,声音被海风吹得轻轻发颤。程远望着青铜匣里的星图,突然有了答案:“就叫‘星桥’吧,星星架起的桥。”话音刚落,一颗流星划过夜空,拖着长长的尾焰坠入大海,像为这座跨越两千年的星桥,点燃了第一盏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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