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国的春天来得迟,却终究还是来了。屋檐下的冰凌滴滴答答地融化,在肖霄窗外的泥地上凿出一个个小坑。他站在知青点的宿舍里,最后一次清点着行装。那个陪伴了他三年的军绿色帆布包已经洗得发白,边角处磨出了毛边,此刻正静静地躺在炕上,等待着承载主人归乡的梦。
“手续都办妥了?”李卫东推门进来,手里拎着一瓶北大仓酒和一小包花生米,“这是最后一关了,明天就能拿到调令了吧?”
肖霄点点头,嘴角却带着一丝苦笑:“副书记那边卡了最后一道章,说是要‘再研究研究’。”
“那个老狐狸!”李卫东愤愤地捶了下炕沿,“分明是王建军他爹又打招呼了!都这个时候了,还要使绊子!”
肖霄没有接话,只是默默地将几本教材叠好放进包里。这些天来,他已经习惯了各种刁难。自从返城政策明朗后,副书记那边的阻力就越来越大,今天要补充这个材料,明天要核实那个情况,明显是在故意拖延时间。
“不过你放心,”李卫东压低声音,“工作队长已经发话了,最晚明天下午必须办妥。他还要赶着回县里汇报工作呢。”
正说着,门外传来一阵喧哗声。老王头带着几个村民闯了进来,手里还提着大包小裹。
“肖老师,听说你要走了?”老王头激动地抓住肖霄的手,“这些是乡亲们的一点心意,带着路上吃!”
肖霄看着那些东西:一袋炒熟的瓜子、几个烤土豆、甚至还有一小罐珍贵的野蜂蜜...他的眼眶顿时湿润了。这些朴实的村民自己都不宽裕,却把最好的东西拿来送他。
“王叔,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肖霄推辞着。
“拿着!”老王头硬塞进他怀里,“你教咱们的孩子读书识字,这点东西算啥!要不是你,虎子那小子现在还在野地里疯跑呢!”
提到虎子,肖霄的心又是一紧。昨天放学后,虎子一个人躲在教室后面偷偷哭泣,被他发现后扑进他怀里嚎啕大哭:“老师,你别走!我以后一定好好学习,再也不捣乱了!”
想到这里,肖霄从包里拿出那本已经被翻烂的《十万个为什么》,郑重地交给老王头:“王叔,这个留给虎子。告诉他,老师希望他永远保持对知识的好奇心。”
老王头颤抖着手接过书,老泪纵横:“肖老师,你是个好人啊!咱们村永远记得你!”
送走村民们,肖霄和李卫东相对无言。三年的知青岁月像电影一样在脑海中回放:初来时的陌生与不适,抗洪抢险时的生死与共,被诬陷时的绝望与挣扎,还有在教学中的点点滴滴...
“还记得刚来时,你连锄头都拿反了吗?”李卫东突然笑起来,“那时候我就想,这个上海小资产阶级,肯定熬不过第一个冬天。”
肖霄也笑了:“谁知道一熬就是三年。要不是你,我可能真熬不过来。”
两人就着花生米,你一口我一口地喝着那瓶烈酒。酒很辣,却辣不过离别的滋味。
“回去后有什么打算?”李卫东问。
“先找到工作,然后把苏晨和晓梦接来。”肖霄的眼神中闪着光,“晓梦应该会叫爸爸了吧?我还没听过呢。”
李卫东拍拍他的肩膀:“一定会的!到时候记得寄张全家福给我。”
“你呢?”肖霄反问,“有什么打算?”
李卫东叹了口气:“我可能还要再等等。家里那边还没疏通好关系。不过也好,再多陪陪红梅姐。”
提到李红梅,两人的气氛顿时有些微妙。自从上次为肖霄作证后,李红梅在村里的处境变得艰难起来。虽然真相大白,但那些风言风语还是像影子一样跟着她。
“她...最近怎么样?”肖霄小心地问。
李卫东摇摇头:“不太好。家里给她说了门亲事,是个死了老婆的屠夫,带着三个孩子。她不肯,和家里闹翻了。”
肖霄的心沉了下去。他知道,这一切多少和他有关。如果不是为了帮他,李红梅不会自污名声,也不会落到这步田地。
正说着,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李红梅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件织好的毛衣。
“听说你要走了,赶着织了件毛衣。”她低着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上海春天凉,路上穿着暖和些。”
肖霄接过毛衣,手感柔软而温暖,针脚细密均匀,显然花了不少心思。他注意到李红梅的眼圈红肿,显然刚哭过。
“红梅,我...”肖霄不知该说什么好。
李红梅抬起头,强挤出一丝笑容:“什么都别说。能帮你,我从不后悔。”
三人沉默地坐着,气氛沉重得让人窒息。最后还是李红梅先开口:“手续办得怎么样了?听说副书记又卡你了?”
肖霄点点头:“说是要再研究研究。”
“我知道为什么。”李红梅突然说,“王建军他爹答应副书记,只要拖到你错过报到时间,就帮他儿子在县里安排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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