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的声音不带丝毫情绪,却仿佛蕴含着某种直指大道的韵律,在这片空寂之地回荡,每一个字都敲打在李长寿与姜云舟的心神之上。
李长寿目光一凝,并未因脱离狂暴的意念之海而放松,反而更加警惕。他能感觉到,眼前这枚色彩迷离的晶体与老者虚影,才是这“幻海心域”真正的核心,也是最后的,或许是最凶险的考验。
“万象归寂,方见真我……”李长寿心中咀嚼着这八个字,体内摇光传承符文微微震颤,散发出清凉的星辉,助他维持灵台绝对的清明。他拱手,不卑不亢地问道:“晚辈李长寿(姜云舟),误入此域,敢问前辈,此关何为?又如何才算‘准备好’?”
老者虚影的目光平静地扫过二人,最终落在李长寿身上,那目光似乎能穿透一切表象,直视其神魂本质与四大星核的流转。“此乃‘问心台’,老朽不过一缕守域残念。所谓准备,便是放下万般挂碍,直面本心之源,受这‘万念晶’照映。过则明心见性,道途可期;败则神魂融入此晶,滋养此域,万劫不复。”
他的话语简单,却道出了终极的凶险。之前的意念浪潮是外魔侵袭,引动心内杂念。而此刻,却是要主动将自身最本质的心念,毫无保留地呈现于这神秘的“万念晶”之前,接受最彻底的审视与考验!这已非抵御外邪,而是向内求索,勘破我执!
姜云舟面色凝重,他深知自身道心虽坚,但能否在这等直指本源的照映下保持无瑕,实无绝对把握。
李长寿沉默片刻,眼中却渐渐泛起坚定之色。他修行至今,历经磨难,所求不过是逍遥长生,护持己身与所在乎之人。此念或许平凡,却乃他道心根基,历经诸幻而不改。若连直面自身本心的勇气都没有,又何谈大道?
“晚辈愿试。”李长寿向前一步,语气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然。
姜云舟见状,亦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最后一丝波澜,沉声道:“晚辈亦愿。”
老者虚影微微颔首,不再多言,身形变得愈发淡薄,仿佛即将融入这片虚无。而那悬浮的万念晶,则光芒大盛,柔和的光晕如同水波般扩散开来,将李长寿与姜云舟笼罩在内。
光芒及体的瞬间,并非强大的冲击,而是一种极致的“空”与“静”。仿佛世间一切声音、色彩、感知都被剥离,只剩下最纯粹的“我”的存在。
李长寿感觉自身意识被无限拔高、抽离,俯瞰着一条由无数光影碎片构成的“河流”——那是他过往的一生。从地球现代的懵懂,到穿越之初的惶恐,拜入山门的忐忑,炼丹修行的专注,面对强敌的决绝,获得星核的机缘,直至如今闯入古道的步步惊心……
喜怒哀乐,爱恨情仇,恐惧欲望,坚守放弃……每一个选择,每一次心动,都无比清晰地呈现出来,没有任何遮掩。
万念晶的光芒如同最精准的刻刀,剖析着这一切。它不评判对错,不分善恶,只是映照,将最真实的“李长寿”呈现给他自己看。
他看到自己对长生的渴望背后,隐藏着对消亡的深层恐惧;看到自己对“稳健”的执着,有时亦是一种对未知的怯懦;看到守护之念的坚定,也看到其可能带来的束缚与偏执……
种种念头,纷至沓来,如同镜中倒影,清晰得令人窒息。这是比任何外魔幻境都更可怕的拷问,因为它源自自身,无可回避。
李长寿的道心在此刻承受着前所未有的压力。任何一丝动摇、怀疑、自我否定,都可能引发连锁反应,导致道基崩溃。
但他稳住了。
观想太清神符定住神魂根本,摇光星辉照亮灵台,破开自我认知的迷雾。四大星核循着玄奥轨迹运转,代表着他对力量、智慧、时空、承载的理解与掌控,这些并非外物,而是他道的一部分。
他坦然接受着这一切,接受自己的恐惧,接受自己的怯懦,接受自己的不完美。因为他明白,正是这些看似“负面”的存在,与他的坚持、他的智慧、他的守护之念共同构成了完整的“我”。
“道心惟微,惟精惟一。”他于心中默念,眼神愈发清澈透亮。“长生是愿,非是执念;稳健是法,非是怯懦;守护是责,非是枷锁。我所行之路,便是吾道!万念纷纭,皆为我证道之阶!”
轰!
仿佛某种枷锁被打破,某种明悟自心底升起。那万念晶的光芒不再令他感到压迫,反而变得无比亲和。光芒流转间,他过往的一切经历、一切心念,仿佛被彻底梳理、整合,融为一炉,化作了他道心最坚实的基石。
光芒渐敛。
李长寿依然站在原地,气息内敛,眼神平和,仿佛与之前并无不同。但若细看,便能发现其眸光深处,多了一种历经万劫洗礼后的通透与坚定,道心圆融,再无滞碍。
在他身旁,姜云舟也缓缓睁开了眼睛,虽额头见汗,气息微喘,但眼神同样清明坚定,显然也成功渡过了这场本心拷问。他看向李长寿,微微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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