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末,平安县衙的后校场还笼罩在破晓前最后的朦胧中,但空气已被粗重的喘息和肉体碰撞的闷响撕裂。郑龙如同从洪荒走出的巨灵,古铜色的上身肌肉虬结,汗珠在晨曦微光中沿着脊沟滑落,砸在夯实的黄土地上,留下深色的印记。他不动如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风箱般的沉重。
对面,林小乙的皂色公服早已被汗水浸透,紧贴在年轻而略显单薄的身躯上。他大口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汗水和尘土模糊了视线,每一次格挡郑龙那看似随意、实则蕴含巨力的劈砍,都感觉臂骨在呻吟。郑龙的训练,没有花哨的套路,只有最直接、最致命的攻防,如同他嫉恶如仇的性子。
“下盘虚浮!腰是摆设吗?!敌人砍过来,你还跟他讲圣人道理?!”郑龙一声暴喝,如同惊雷炸响。他侧身,一记手刀带着破风声劈下,虽只用了三分力道,却已让林小乙架起的手臂瞬间麻木,整个人踉跄着倒退数步,险些栽倒。
郑龙收势,目光如两把冰冷的刮骨刀,审视着林小乙:“小子,记住!查案,光有一颗七窍玲珑心不够!这世道的黑暗处,刀子比道理快!你推演得再精妙,若连自保之力都无,查到真相也不过是给阎王爷递了张催命帖,给你爹脸上再添一道疤!”他话语粗粝,却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关切。在他眼中,林小乙不仅是同僚,更是已故老友林大山留下的独苗,他不能看着这苗子轻易折损。
林小乙抹去糊住眼睛的咸涩汗水,强忍着四肢百骸传来的酸痛,深吸一口带着泥土和晨露气息的空气,再次摆开架势。他没有辩解,只是将郑龙昨日所教的发力技巧、步伐转换,在脑中如同翻书般迅速过了一遍。他知道郑龙说得对,父亲的死,以及眼前这迷雾重重的血案,都在提醒他,某些真相,需要力量才能触及和守护。他的眼神重新凝聚,疲惫之下,是愈发坚毅的光芒。
晨练在郑龙一声“今日到此”中结束。林小乙几乎散架,但精神却如同被冷水浇过,异常清明。他匆匆用井水冲洗掉满身疲惫,换上干燥的公服,便与早已等候在旁的吴文,再次踏入了那间依旧被死亡气息笼罩的“听雨轩”雅室。
白日的天光透过糊窗的素纸,柔和地照亮了室内,也使得一切细节无所遁形。吴文已进入了另一种状态,他仿佛化身为一尊石像,几乎将整个身体匍匐在冰冷的青砖地上,手中那面用水晶精心磨制的放大镜,一寸寸地巡睃着地面,尤其是那狰狞血字“射九日”的周围。他的呼吸变得极轻,生怕惊扰了尘埃可能诉说的秘密。
“小乙,”良久,吴文的声音低沉响起,带着一种发现关键线索特有的凝重,“你来看这里。”
林小乙立刻屏息凑近,顺着吴文那瘦削手指的指引,在血字“射”的末笔勾勒处,与青砖细微的缝隙交界之地,看到了几点极其微小的、颜色暗沉近乎玄黑的污渍。它们如此不起眼,几乎与凝固发黑的血迹浑然一体,若非吴文这般近乎偏执的细致,绝难发现。
“此非血污。”吴文用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小心翼翼地从砖缝中刮取少许样本,置于一张雪白的宣纸上。他又凑近,极其轻微地嗅了嗅,眉头微蹙,“质地细腻,隐有烟炱松香之气……是墨。而且非是寻常柴烟墨,乃是上好的松烟墨料所制。”
松烟墨?林小乙眼神骤然锐利。说书人随身带墨实属平常,但……
“吴大哥,这墨渍与血字的位置、时序关系可能确定?”林小乙追问,心跳不自觉加快。
吴文调整着放大镜的角度,眼神专注得如同老僧入定:“墨渍之上,有血痕覆盖之象,看这边缘浸润之态……应是墨迹先于血字存于此地。且观此墨点,分布零星散落,毫无章法,绝非正常书写时自笔端滴落,反倒像是……从旁物不慎溅上,或是书写者手上沾染后,无意间蹭抹所致。”
先有墨,后有血字!
这个发现,如同一道闪电,瞬间照亮了林小乙心中的部分迷雾。这极大地支持了他最初的怀疑——血字恐非孙茗子濒死所书!一个胸口遭重创、生命急速流逝之人,如何能先沾染墨渍,再从容(或者说挣扎)地用血写下如此一个需要构思的谜题?逻辑的链条在此出现了明显的裂痕。
“可能追查这墨的来历?”林小乙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吴文颔首,将样本用油纸仔细包好:“松烟墨因用料、胶法、制作工艺不同,自有细微差异。平安县内能用得起这等上好松烟墨之处屈指可数。我需回衙中,与库房所存历年采买的墨锭样本逐一比对,或可寻其出处。”
回到县衙那间堆满各式器具、弥漫着草药和化学试剂气味的证物房,吴文立刻化身技艺精湛的匠人。他取出大大小小的瓷碟、滴瓶、药匙,如同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开始对那微小的墨渍进行细致的溶解、比对、观察。林小乙静立一旁,目光扫过墙上悬挂的验尸图谱和各类刑具,心中波澜起伏。这微不足道的墨痕,正悄然将案件引向一个与“文墨”、“官府”相关的幽深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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