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市场的噩梦,并未因为赵秀琴母子的逃亡而终结,反而如同被开启的潘多拉魔盒,彻底滑向了更深、更黑暗的炼狱。
自那惊心动魄的雨夜之后,张记肉铺的后院成了西市场所有人心照不宣的禁区。没人敢靠近那道低矮的院墙,哪怕仅仅是隔着十几丈远,都能隐隐约约闻到从那里面飘散出来、日益浓烈的不祥气息——那是一种令人作呕的、混杂了浓重腐肉甜腥、猪圈恶臭以及某种难以描述的、如同被深埋地下千百年的尸土陈烂气味。这气味如同无形的瘴疠,日夜萦绕在张记肉铺周围,甚至侵染了隔壁几家摊贩的货物,引来无数蝇虫嗡嗡作响。
而张铁山本人,则彻底变成了行走在人间的活鬼。
他不再需要伙计。前门开张的时间越来越短,往往是清晨开门处理完前一天残存的一点边角料(那诡异的香气依旧浓烈霸道,引得人趋之若鹜),便粗暴地关上铺板。他的变化令人毛骨悚然。那张曾挂着市侩笑容的方脸,如今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从内部狠狠吸干了所有的血肉和生气。颧骨高耸得像峭壁上突出的岩石,眼窝深陷如两个无底的窟窿,里面嵌着的眼球浑浊充血,如同烧红的劣质煤核,时刻闪烁着一种非人的、濒临疯狂的饥饿光芒。两颊深深凹陷下去,薄薄的皮肤蜡黄绷紧,贴在骨头上。他走路变得极其古怪,身体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轻飘飘地晃荡着,脚步虚浮无力,却带着一种病态的急迫。嘴角永远挂着一层可疑的、亮晶晶的油光,涎水时常在不经意间流淌下来,滴落在沾满陈旧油垢的围裙上。他的衣服更是散发着一种长期被油腻和那特殊腐臭浸透后的怪味。
最为恐怖的是他对于“肉”的渴望。这股渴望像一场永不熄灭的业火,焚尽了他仅存的人性,将他彻底扭曲成了一个只被进食本能驱动的怪物。他再也无法在正常的用餐中获得满足。案板上新鲜的猪肉,甚至烧煮好的菜肴,放在他面前,只会让他觉得寡淡、无味,甚至引发一种莫名的暴怒和干呕。唯有——
唯有后院猪圈边,那个装拌饲料的大木桶!
桶底残留着那粘稠的、散发着浓烈恶臭的暗褐色混合物——坟土、血水、碾碎的骨渣和各种无法言说的污秽。
每当夜幕降临,那如同跗骨之蛆的极致饥饿感如同恶鬼的爪子,狠狠挠搔着张铁山空虚的胃囊时,他的眼珠就会爆发出更加疯狂的红光。他便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着,跌跌撞撞地走入后院,无视猪圈里魔猪躁动的低吼和撞击声,无视那蛰伏在阴影深处、散发着无尽贪婪的恐怖存在。他只是像一个被本能操控的木偶,僵硬地走到木桶边,用颤抖的手捞起桶壁上残留的、如同沥青般的粘稠糊状物。
他贪婪地将那散发着恶臭的粘液刮进一个破碗里,然后……如同饕餮盛宴般,伸出粗粝的舌头,疯狂地舔舐!那冰冷的、带着土腥、血腥和深层腐败气味的“饲料”入口,似乎能暂时缓解那灵魂深处的烧灼饥火。他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咕噜声,浑浊的眼神在那一刻竟有些呆滞的享受。每一次舔舐,都伴随着涎水不受控制的流淌,与那粘稠的黑浆混合在一起,糊满他的下巴和前襟。
“当家的……你……”偶尔,赵秀琴临走前那惊骇欲绝的面孔会在他扭曲的意识中一闪而过,但那点微弱的人性碎片,瞬间就会被更汹涌的饥饿狂潮淹没。
“……香……真香……”他喃喃自语,声音含混,带着一种梦游般的呓语,“……快了……就快好了……吃了它们……长更多的肉……换钱……换很多钱……大房子……好多好吃的……”
他的眼中,映射着猪圈里红眼魔猪狂暴的身影,也映照着木桶深处那片浑浊的黑暗,仿佛那污秽的木桶,就是通向无上满足的源泉。那隐藏在猪圈最深阴影里的巨大存在,无数明灭的光点在黑暗中注视着这一幕,似乎对这“奴仆”的彻底异化和自甘堕落感到一种无言的……满意?黑暗中,传来更低沉、更粘稠的吮吸声,仿佛有舌头在舔舐着无形的獠牙。
“刘家的小儿子又丢了!”
“陈家铺子那学徒,说是回乡下探亲,再没消息……”
“城门口贴的通缉告示,那个独行的走镖人……路过咱西市那晚,就没了!”
低声的议论如同水面的涟漪,在西市场各处角落悄悄扩散,又在更大、更深的恐惧下迅速沉寂。人们眼神惊惶地交换着信息,声音压得极低,唯恐被风吹到那扇紧闭的铺门前。失踪者的名单越来越长。流浪汉,醉酒的力夫,外地的行脚商人,甚至……不再局限于最卑微的乞丐。只要是天黑后还在西市边缘游荡、落单的身影,就极有可能消失在黎明前的黑暗里。城里的仵作和衙役私下里都开始嘀咕“邪门”,却查不出任何线索,最终只能归结于混乱世道、流兵匪患。
唯一不同的是,每个失踪者的消息传来当晚,张铁山那饿鬼般的身影,总会显得更加满足一点。舔舐木桶“饲料”时发出的咕噜声会更加响亮。而后院猪圈里那些魔猪,似乎也更加……壮硕?更加……狂躁?它们撞击栅栏的频率越来越高,那原本厚实的木头已经被撞裂出数道触目惊心的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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