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界的风带着刺骨的寒意,刮在沈清辞脸上,像无数细小的冰碴。他是在腐心湖底的裂隙彻底打开的瞬间被一股强大的吸力拽进来的,再次睁眼时,周遭已是截然不同的景象——没有天空,没有大地,只有一片灰蒙蒙的混沌,脚下踩着的是冰凉坚硬的黑石,远处隐约传来潺潺的水声,却带着说不出的诡异。
仙骨里的狐火比在人间时黯淡了许多,像风中残烛,只能勉强在他周身形成一层薄薄的光晕,抵御着冥界特有的阴煞之气。沈清辞低头看了看掌心,那里还残留着与黑水玄蛇激战时留下的伤口,此刻正被阴煞之气侵蚀,隐隐作痛。他运转清心诀,仙骨之力缓缓流淌,才将那股寒意压下去。
“灵溪?”他轻声唤了一句,声音在空旷的混沌中扩散开,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仙骨里的魂魄气息很微弱,像是陷入了深沉的睡眠。沈清辞的心揪了一下,伸手摸了摸胸口,那里贴身藏着那支冰兰木簪,簪身冰凉,是他此刻唯一的慰藉。
顺着水声往前走,约莫半个时辰后,眼前的景象渐渐清晰。一条宽阔的河流出现在前方,河水是诡异的暗红色,水面上漂浮着无数半透明的影子,细看之下,竟都是人的魂魄,他们表情麻木,顺着水流缓缓向前漂去。河岸边生长着成片的红色花朵,花茎细长,花瓣如血,正是他要找的彼岸花。
“忘川河,三途岸……”沈清辞喃喃自语,医书里关于冥界的记载此刻一一浮现在脑海。他没想到传说中的忘川河竟是这般景象,荒凉而绝望。
河岸上坐着一个穿黑色蓑衣的老翁,正摇着一艘破旧的木船,在河面上缓缓行驶。他的皮肤像干枯的树皮,脸上布满皱纹,眼睛却异常明亮,仿佛能看透人的灵魂。
“阳人,你不该来这里。”老翁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磨过石头,在忘川河上空回荡。
沈清辞走到岸边,对着老翁拱手行礼:“晚辈沈清辞,为寻彼岸花而来,烦请老丈指条明路。”
老翁停下船,用那双明亮的眼睛打量着沈清辞:“彼岸花,花开不见叶,叶生不见花,生生世世,永不相见。你求此花,是想逆天改命?”
“我只想唤醒一个人的魂魄。”沈清辞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
老翁笑了,露出嘴里仅剩的几颗牙齿:“痴儿。这世间的缘分,自有天定,强行更改,只会引来更大的祸端。”他指了指河面上漂浮的魂魄,“你看他们,哪个不是带着执念而来?可到了这里,终究是要喝下孟婆汤,忘记前尘往事,重新轮回。”
“她不一样。”沈清辞握紧了拳头,“她为我牺牲了魂魄,我不能让她就这么消散。”
老翁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你仙骨里藏着的,就是她的魂魄吧?狐妖的魂魄,与你这修仙者的仙骨相融,倒是奇事一桩。”他顿了顿,“彼岸花在三途河的尽头,由‘冥罗卫’看守,他们是冥界的执法者,修为高深,你这状态,怕是连三途河都过不去。”
“还请老丈相助。”沈清辞再次拱手。
老翁叹了口气:“罢了,我守这忘川河千年,也看够了这悲欢离合。我可以渡你过三途河,但能不能拿到彼岸花,就看你的造化了。”他将船划到岸边,“上来吧。”
沈清辞道谢后,踏上了木船。船身很稳,行驶在暗红色的河水中,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河面上的魂魄似乎对他们视而不见,依旧麻木地漂浮着。
“老丈,您知道‘镇魂珠’吗?”沈清辞想起清玄道长提到的三样东西。
“镇魂珠?”老翁愣了一下,“那是冥界的至宝,据说能镇压天下邪魂,藏在冥府深处,由冥王亲自看守。你找它做什么?”
“我需要它来稳固她的魂魄。”
老翁摇了摇头:“冥府岂是你能随便进的?就算你能拿到彼岸花,唤醒她的魂魄,没有镇魂珠,她的魂魄也撑不了多久,最终还是会消散。”
沈清辞的心沉了下去,却没有放弃:“总有办法的。”
老翁看着他,突然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小的黑色陶罐:“这是‘回魂香’,点燃后能让魂魄暂时凝聚成形,虽然只有一炷香的时间,但或许能帮你。”
沈清辞接过陶罐,感激地看着老翁:“多谢老丈。”
“不用谢我,”老翁的目光落在他胸口,“我只是看在你仙骨里那只小狐狸的份上。她的魂魄很纯净,不该就这么消散。”
船行约莫一个时辰后,前方出现了三条岔路,每条路上都漂浮着不同颜色的雾气——红色、白色、黑色。
“这就是三途河,”老翁指着三条岔路,“红色是‘血途’,通往地狱;白色是‘白途’,通往轮回;黑色是‘黑途’,通往冥府。彼岸花在血途的尽头。”
沈清辞看着红色的岔路,那里的雾气中隐约传来凄厉的惨叫声。
“去吧,”老翁说,“记住,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要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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