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辞是在指尖传来的痒意中睁眼的。不是蚊虫叮咬的细碎痒,是带着暖意的、似有若无的绒毛轻扫,从指节漫到腕间,顺着他运转灵力时微微发烫的经脉,一路往上,缠上了心口。他刚结束一轮吐纳,周身萦绕的淡青色灵力还未散尽,像层薄纱裹着枯坐的身影,而那缕痒意穿透灵力,竟让他素来平稳的气息漏了半拍——这是从未有过的事,自他五岁被诊出“太上忘情骨”,骨髓里便像埋了块冰,喜怒哀乐皆淡,连筑基时引动的三九天劫,他都能面不改色地扛过去。
“清辞……”
软声从心口处传来,轻得像被风吹散的槐絮。沈清辞垂眸,便见贴在他衣襟上的那片莹白狐毛正在颤动,细绒间透出微光,顺着他心跳的频率,一点一点往外顶。他下意识抬手,指尖刚触到那片温热,就觉胸口的灵力猛地一涌,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带着熟悉的、让他心悸的气息——三百年前在忘川边抓不住的那缕红衣,雨夜里消散的狐鸣,还有每次打坐时,在识海里一闪而过的、带着哭腔的“别忘我”。
这些模糊的碎片,他向来是压着的。太上忘情骨最忌执念,可这执念偏生像扎在骨缝里的刺,每到月圆夜就隐隐作痛。
“砰——”
细微的灵力爆鸣声响起,莹白狐毛突然炸开,化作一团泛着柔光的白雾,在他掌心上方凝聚成形。沈清辞下意识往后撤了半寸,却见那白雾里慢慢显出纤细的身影:素白的裙角沾着星子似的光点,乌黑的发垂到腰际,耳尖藏着两缕没完全收回去的狐毛,随着呼吸轻轻晃动。最让他心口发紧的是那双眼睛,湿漉漉的,像含着晨露,望过来时,带着他熟悉的、近乎执拗的依恋。
是苏灵溪。是三百年前他没护住的,这一世藏在他身体里,靠他灵力滋养了整整三年的狐妖。
“我……出来了?”苏灵溪低头看自己的手,指尖还带着灵力未散的透明感,她试着动了动,裙摆扫过沈清辞的膝头,带来一阵轻颤。她抬头时,正好撞进沈清辞的目光里——他的眼神还是淡的,可指尖却在微微泛白,握着剑鞘的手紧了紧,指节分明。
沈清辞没说话,只是抬手,用指腹轻轻碰了碰她的耳尖。狐毛软得像云,触到指尖时,苏灵溪猛地瑟缩了一下,却又往他手边凑了凑,像只找到主人的小兽。这动作让沈清辞的呼吸又乱了半分,他收回手,将灵力凝成一道屏障,罩在两人周身:“此处是听风峡边缘,阴气重,你刚化形,灵力不稳。”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稳妥。苏灵溪点点头,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四周:他们待的地方是个山洞,洞口被藤蔓掩着,外面传来“呜呜”的风声,像是有人在哭。洞壁上嵌着几颗夜明珠,是沈清辞之前寻来的,微光里能看到地上铺着的干草,还有他随手放在一旁的布包,里面装着辟谷丹和几张符纸。
这三年,他就是这样,带着藏在身体里的她,从沈家所在的云渊城一路逃到这里。沈家是星垣大陆的修仙世家,族规森严,最忌与妖族牵扯,而他身为沈家这一代最有天赋的弟子,本该在青霄剑宗修行,却因为识海里突然出现的、属于苏灵溪的残魂,选择了叛逃。
“清辞,我饿了。”苏灵溪的声音拉回他的思绪,她揉了揉肚子,眼神带着点委屈,“在你身体里的时候,只能靠你的灵力活着,现在想尝尝……你说过的星尘蜜。”
沈清辞闻言,从布包里翻出个小巧的玉瓶,倒出一勺泛着银光的蜜。星尘蜜是他去年在落星镇买的,本是想留着突破筑基后期时用,此刻却毫不犹豫地递到苏灵溪嘴边。她凑过去,小口舔了舔,眼睛瞬间亮了,像落了星星:“甜的!比我之前在玄冰古冢附近吃的雪魄参还甜!”
她说起玄冰古冢时,沈清辞的指尖顿了顿。玄冰古冢是邪道宗派,专修“寂寒长生”,三百年前,他似乎就是在那附近,第一次见到化形的苏灵溪——那时她也是这样,捧着一颗雪魄参,笑得眉眼弯弯。可这记忆太模糊,像蒙了层雾,他刚想细想,识海就传来一阵刺痛,是太上忘情骨在压制执念。
“别想了。”苏灵溪察觉到他的脸色发白,伸手按住他的眉心,指尖的灵力带着暖意,轻轻揉着,“师父说过,太执着于过去,会伤了你的骨。”
她口中的“师父”,是三百年前收养她的狐族长老,可那长老早在百年前就寿终正寝了。沈清辞握住她的手,将她的指尖从眉心移开,动作很轻,却带着疏离:“先离开这里,去青槐集。”
青槐集在听风峡以南三十里,是个依着百里老槐建立的集市,里面有修士,有凡人,也有隐姓埋名的妖族。沈清辞之前来过一次,知道那里有个听风客开的铺子,能买到烛龙草——烛龙草可续断骨生肌,或许能暂时缓解太上忘情骨带来的损耗。
苏灵溪没再多问,只是跟着他起身。她刚化形,还不太习惯走路,走了两步就踉跄了一下,沈清辞下意识伸手扶她,掌心触到她的腰时,两人都顿了顿。苏灵溪的脸颊瞬间红了,像染上了晚霞,而沈清辞则迅速收回手,将自己的外袍脱下来,披在她身上:“风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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