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名衙役押着四名囚犯,一行七人就这样迎着愈发凛冽的北风,向着茫茫前路蹒跚而行。这一路上,全仰仗着柳家暗中打点,才算得上是风平浪静。每到一处驿站,柳公子总能被单独请入一间上等客房,自有好酒好菜奉上,仿佛他不是阶下之囚,而是出巡的贵胄。三名衙役也因此沾了柳家的光,吃穿用度都远超往常。李四心里清楚,若非如此,按照惯例,他们三人只能挤在一间气味混浊的最低等通铺,更别提有酒有肉,能睡个安稳觉就不错了。至于剩下那三名真正的囚犯,则照旧被锁进驿站临时搭建的、阴冷潮湿的监牢里,与他们的命运一般无二。
越往北行,秋意越浓,寒气也愈发刺骨。一行人风餐露宿数月,向北而行,眼看离北仓也越来越近了。然而,北方的城镇也愈发稀疏,村落如同棋盘上残存的棋子一样散布的很远。之前尚能每日投宿驿站,这几日却只能在荒野农家或破败的山神庙里借宿,往往要跋涉数日,才能再见到驿站的影子。好在柳家给的银钱确实丰厚,路上备下的干粮肉脯倒也充足,不至于让众人挨饿。
这日,残阳如血,渐渐沉入西山,天色迅速黯淡下来。几人已经在接连不断的大山中走了十几日,干粮肉铺早已经消耗殆尽。正当众人拖着疲惫不堪的脚步在山道上挪动时,忽见远处黑暗中闪烁起星星点点的微光,宛如黑丝缎面上洒落的珍珠。那定是一个村落了!这个发现让死气沉沉的队伍瞬间注入了一丝活力,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加快了脚步。行至近前,一座饱经风霜的木制牌坊矗立在村口,在朦胧的月色下依稀可辨认出“陈家村”三个字。
天色已晚,村中除了几户人家窗中透出的零星灯火,整条街道上空无一人,寂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李四向陈华递了个眼色,陈华心领神会,点了点头,便脱离队伍,身影迅速没入黑暗中。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他又快步返回,脸上带着一丝无奈:“四叔,这村子太小,连个客栈饭馆都没有,看来今晚只能找户人家借宿了。”
“罢了,总比睡山里强。”李四叹了口气,环顾四周,目光最终落在一处院落上,“就找个院子大一些的人家,也方便看管。”
于是,一行人来到村东头的一户人家门前。这家的院墙虽是泥土夯成,显得颇为简陋,但院子瞧着确实宽敞。陈华上前,抬手“砰砰”地拍了拍厚重的木门:“请问,有人吗?”
门轴发出一声沉闷的呻吟,被人从里面拉开。开门的是一个身形瘦小的中年男子,背微微佝偻着,昏暗中看不清面容,只觉得他浑身透着一股谦卑劲儿:“几位官人,有何贵干啊?”
“我们是凉州府的解差,押解犯人前往北仓。天黑路远,想在你这儿借宿一宿,明早就走。”陈华语气尽量客气,毕竟是有求于人。
“原来是官爷,快请进。”那男人连忙躬身,侧开身子,“家里简陋,西屋倒还有两间空房,几位若不嫌弃,就将就一晚吧。”
“那便多谢了!”
几人跟着男人穿过院子,来到了西屋。果然是两间还算打扫得干净的空房,只是房内空空荡荡,除了一张木板床和一张掉了漆的方桌、两条凳子,再无他物。
李四脸上堆起谄媚的笑容,转身对柳彦昌说道:“柳公子,您瞧,这地方实在是简陋,又只有这两间房,只好委串屈您了。”他心中暗自盘算,眼看就要到北仓,这位小祖宗可得伺候好了。
说罢,他又扭头对一直沉默不语的小乙吩咐道:“小乙,今晚你和柳公子一间房,务必照顾好柳公子,不得有半点差池!”
柳彦昌根本没理会李四的客套,听闻安排,便径直朝着其中一间看起来稍大一些的屋子走去,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他一边走,一边头也不回地甩下一句:“小爷饿了!”那语气,仿佛使唤家奴一般自然。
陈华见状,赶紧上前一步,对那驼背的男主人说道:“主家,能否劳烦给我们准备些吃食?有酒有菜最好。”说着,他不动声色地从袖中摸出一块碎银子,塞到男人粗糙的手中。
男人掂了掂银子,脸上却露出为难之色:“官人有所不知,我们这穷苦地方,能有些饼子和稀粥果腹都已是奢侈,哪里寻得见酒菜啊。”
“罢了,有什么便拿什么来吧,早些吃完也好早些歇息!”李四也发了话,他只想快点安顿下来,结束这疲惫的一天。
不多时,男人端来了一摞硬邦邦的饼子和一桶稀粥。那粥清得几乎能照出人影,说是粥,不如说是米汤更贴切。
李四亲自挑了一张看起来还算完整的饼,盛了一碗粥,毕恭毕敬地送进柳彦昌的房间:“公子,这地方实在简陋,只有这些了,您先将就着填填肚子,明儿咱们就能到北仓了。”
柳彦昌皱着眉接过饼子,狠狠咬了一大口,牙齿仿佛磕在了石头上。他又喝了口粥,那寡淡无味的感觉让他瞬间没了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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