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畔的风,依旧在呜咽,像是无数冤魂在低语。
李四站在崖边,朝着那片深不见底的墨色,伸出了手,却什么也没抓住,僵在了半空。
他身边,那几个同样挂了彩的衙役,面如死灰,眼神空洞得像是被抽走了魂魄。
囚犯丢了,还是最要紧的那一个,他们这趟差事,办砸了,砸得彻彻底底地砸了。
一个衙役腿一软,瘫坐在了地上,双手抱着头,发出了野兽般的呜咽。
李四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一直沉,仿佛要坠入脚下这万丈深渊。
他不是在为那个叫小乙的少年惋惜,也不是在为那个叫柳婉儿的女子悲伤,他是在为自己,为自己这条,恐怕马上就要保不住的贱命。
如何交差?
这四个字,像是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
良久,李四才从地上爬了起来,身子摇摇晃晃,像个风中残烛。
他回到山洞,看了看那些缩成一团,同样瑟瑟发抖的女囚,她们的眼中,没有庆幸,只有更深的恐惧。
天刚蒙蒙亮,队伍便启程了。只是,这支队伍里,再也没有了之前的精气神,只剩下一股浓得化不开的死气。
西凉城的轮廓,已经出现在了地平线的尽头。那座雄城,在夕阳的余晖下,像一头匍匐的巨兽,沉默而威严。
可在此刻的李四眼中,那不是庇护所,而是一张等待着吞噬他们的血盆大口,
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每走一步,都像是在朝着自己的坟墓,更近一步。
西凉城。
虽名西凉,却有西京之称。
此地乃赵国边陲重镇,与西域诸国接壤,城内商旅如织,驼铃叮当,叫卖声此起彼伏,可以说,临安城有的,这里有;临安城没有的,这里也有。
而在这么个充满了生机与财富的地方,李四这一行人,却如同阴间的鬼差押解着囚徒一般,走入这片繁华时,一切的热闹,仿佛都被隔绝开来。
女囚们低着头,不敢去看这人间的繁华,她们知道,这些,从今往后都与她们无关了,她们的末日将至。
而押解她们的差役们,同样低着头,他们也知道,自己的审判,也终要到来了。
东门入,西门出。
再往西走十里,那里便是此行的终点——赵国最精锐的边军,“神武营”的驻扎地。
远远的,一股肃杀之气便扑面而来。
巨大的营寨,如同黑铁浇铸的堡垒,横亘在荒原之上。
营门口,站着两排手持长戟的甲士,身形笔挺,眼神锐利如鹰。
看到李四一行人靠近,那些正在操练的,巡逻的士兵们,纷纷停下了动作。
他们像是久处沙漠的旅人,看到了绿洲,又像是饥饿的野兽,看到了猎物。
不少人,下意识地伸长了脖子,往人群中窥探,喉结滚动,甚至还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咽了一下口水。
这种赤裸裸的,不加掩饰的欲望,让女囚们抖得更厉害了。
负责交接的,是一名军中校尉。
那人三十岁上下,古铜色的皮肤,眼神精悍,腰间别着一把长剑。
他叫姜岩。
姜岩坐在军帐正中间的一张桌子后面,手里把玩着一个牛皮酒袋,看到李四过来,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
“凉州府来的?”他声音很清澈,像个书生一般。
“是,是,这位军爷,”李四连忙点头哈腰,从怀里掏出那份皱巴巴的公文,双手奉上。
这时,帐外跑进一人,在姜岩耳边悄悄耳语了几句。
“什么?少了有一个?”姜岩一下子把酒袋扔到了地上。
来了,该来的,终究是来了。
李四只觉得双腿一软,“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姜岩面前的泥地上,他身后的几个衙役,也齐刷刷地跪了一片。
李四几乎是带着哭腔:“大人明鉴!我等在路上,遭遇了一伙凶残至极的劫匪,足有数十人之多,个个武艺高强,出手狠辣。”说到这儿还抹了把眼泪。
“我等弟兄,虽拼死护卫,奈何对方人多势众,我等死伤惨重!”李四一边说,一边指了指自己和同伴身上的伤,那都是真真切切的。
“最后,我手下一个叫小乙的兄弟,为护囚犯,与那劫匪头子缠斗,最后无奈与那劫匪头子还有那名女囚,一同掉下了万丈悬崖,尸骨无存了!”说到这里,李四已经是声泪俱下,用袖子不停地擦着根本不存在的眼泪。
他把自己等人的无能,说成了寡不敌众的悲壮。
又凭空捏造出一个为国捐躯的英雄,好让他们的失败,显得不那么刺眼。
“我等弟兄,也是拼死力战,才将这剩下的人安然送到!还请大人恕罪,恕罪啊!”
说完,他便重重地将头磕在地上,不敢抬起。
姜岩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众人。
他的眼神,很冷,冷得像西凉冬天的冰。
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平淡得听不出一丝情绪。
“少的那个,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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