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失踪了”,仿佛一道惊雷,在死寂的屋子里炸开。
小乙的身子,猛地一僵。
他眼中的陈天明,这位北仓大将军,曾经是何等的意气风发,谈笑间便能定夺万千兵马的生死。
可此刻,他却像一头被抽去筋骨的猛虎,只剩下满身的疲惫与落寞。
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再无半点沙场铁血之气,唯有颓唐。
他高大的身躯,就那么耷拉着,用一只粗糙的手掌撑着额头,斜斜地靠在冰冷的桌案上。
灯火摇曳,将他的影子在墙上拉扯得支离破碎。
“大将军,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小乙的声音有些干涩,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来的。
“彩莲姑娘她……她到底怎么了?”
陈天明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缓缓地抬起手,用力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仿佛那里藏着千斤巨石。
他深吸一口气,将那佝偻的身子,稍稍坐正了一些。
那双曾俯瞰战场的鹰隼般的眸子,此刻却浑浊不堪,他望着小乙,那眼神,像是在看一根救命的稻草。
“小乙,如今的我,确实是陷入了一场天大的困局之中。”
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一种深可见骨的无力感。
“而且,我身边的人,我那些曾以为可以托付生死的袍泽,好像也出了内鬼。”
“所以,我才不得不将你,单独带到这个地方。”
“这偌大的北仓,这十数万的大军之中,如今能让我陈天明毫无保留信得过的,除了远在京城的康兄,便只剩下你了。”
小乙的心,猛地一沉。
他知道,这句话的分量,重逾山岳。
“大将军,您既然信得过小乙,就把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地告诉我。”
“小乙但凡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坐视不理。”
陈天明闻言,眼眶竟微微有些泛红,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一声叹息,仿佛吐尽了胸中的所有英雄气。
“唉……”
“这桩事,说来话长,得从一年前开始说起。”
“一年多前,我麾下的斥候便层层上报,说北边那些茹毛饮血的蛮子,不安分了。”
“他们的势力,就像草原上的野火,在暗中不断壮大。”
“我当时便已察觉到不对,接连上了数道折子,快马加鞭送往京城,希望朝廷能引起重视,早做准备。”
小乙的心提了起来,他隐约猜到了什么。
“您是说,北邙有异动?”
陈天明缓缓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嗯。”
“起初,他们还只是一些不成气候的小股游骑,在边境线上烧杀抢掠,虽可恨,却不足为虑。”
“可后来,我最精锐的探报拼死传回消息,说北邙早已非吴下阿蒙。”
“他们,已在边关之外,暗中屯兵数十万。”
“数十万……”小乙倒吸一口凉气。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陈天明的语气愈发沉重,像是每一个字都沾着血。
“最可怕的是,在那数十万大军之中,藏着一万重骑。”
“一万,辎重铁骑。”
“连人带马,从头到脚,尽数裹在一种乌黑的战甲之中。”
“那战甲,不知是何物所铸,坚硬异常。”
“我军中百炼的钢刀劈砍上去,竟只能留下一道白印,火星四溅。”
“寻常的弓弩箭矢,射在上面,更是与挠痒无异。”
“根本无法破其甲胄分毫。”
小乙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一幅画面。
一万座移动的钢铁堡垒,在战场上横冲直撞,所向披靡。
那将是何等恐怖的场景。
“那……那一旦两国交战,大将军您的军队,可有胜算?”
陈天明苦笑一声,那笑意里,满是悲凉。
“这种重甲骑兵,自古以来,便是战场上的无双利器,却也极少有军队会大规模使用。”
“一来,它对马匹的要求,高到了极致。”
“非得是能负几百斤之重,又能日行千里的宝马良驹不可,一万匹,谈何容易?”
“二来,它对骑兵本身的要求,更是堪称严苛。”
“穿着那身重逾百斤的铁甲,还要在颠簸的马背上挥舞沉重的兵刃,冲锋陷阵。”
“这对一个人的体力、耐力、乃至意志力,都是炼狱般的考验。”
“可偏偏,北邙就练出了这么一支万人敌的铁浮屠。”
“这一万铁骑,一旦冲入我军阵中,便如一柄烧红的烙铁,烫入血肉之中,足以将我数十万大军的阵型,搅得天翻地覆。”
“他们,对我大赵国边境的威胁,实在太过巨大。”
“我将此事详详细细写在奏折里,连同那甲胄的碎片,一并八百里加急送入京城。”
“可是,得到的反馈,却是寥寥。”
“朝堂之上,那些养尊处优的相公们,只当我是危言耸听。”
“我还特意上报工部,请求为北仓军中加配长戟,以步兵结阵,用长兵器来克制那铁骑的冲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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