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藩的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脸色铁青。他不再看李秀成,迅速地将那叠墨迹未干、带着泪痕的纸张紧紧攥成一团!动作粗暴而决绝,仿佛要碾碎其中蕴含的所有危险与不安。他背过身去,对着门外厉声喝道:
“来人!押下去!严加看管,任何人不得探视!没有我的手令,片纸只字,不得传出此屋!”
声音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嘶哑和一丝极力压制的慌乱。
沉重的铁链声再次哗啦响起,李秀成被如狼似虎的亲兵拖拽起来。他没有挣扎,甚至没有再看曾国藩一眼,任由他们将自己拖向门外那片刺目的白光。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的强光中,只留下签押房内死一般的寂静,以及曾国藩手中那团被他攥得变了形的、浸透了血泪的纸团。
曾国藩独自站在阴凉的签押房里,背对着门口。午后的阳光透过高窗,斜斜地照射进来,在他脚下投下一道长长的、孤峭而沉重的影子。他缓缓摊开手掌,看着那团皱巴巴、墨迹斑斑的纸,上面那“我主蒙尘,其子嗣未定,我心有戚戚焉”的字句,如同烧红的诅咒,灼烧着他的掌心。他沉默地伫立了许久,久到窗外的日影都偏移了几分。最终,他走到书案前,将那团纸狠狠揉捏了几下,猛地丢进了桌角一个盛放废纸的铜盆里。接着,他拿起案头那支早已干涸的狼毫,蘸饱了浓墨,在一张空白的奏疏上,力透纸背地写下第一个字:
“臣,曾国藩,谨奏……”
笔锋凌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窗外,知了依旧在不知疲倦地嘶鸣,那单调而燥热的声音,如同为这刚刚落幕的对局,敲响的最后尾音。案头烛火被门缝灌入的风吹得猛烈摇晃,将他巨大的影子投在墙壁那张巨大的江南舆图上,那影子覆盖了所有曾经的红,只剩下浓墨般化不开的黑,边缘剧烈地抖动着,如同某种不祥的预兆。铜盆里,那团浸染了李秀成血泪的废纸,在昏暗的光线下,像一颗无声跳动、终将熄灭的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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