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治五年(1866年)正月,嘉应州城内的绝望达到了顶点。
“不能再等了!”汪海洋双目赤红,如同濒死的野兽,“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拼死一搏!今夜!集中所有能战之兵,猛攻刘典东营!撕开个口子!” 他选择了看似相对薄弱的刘典部作为突破口。
正月十五夜,元宵的圆月被浓重的硝烟遮蔽。嘉应州东门悄然开启,汪海洋亲率数千敢死之士,如同沉默的鬼魅,扑向刘典营垒!
然而,等待他们的,是早已森严壁垒的死亡陷阱!刘典所部枕戈待旦,营垒前壕沟密布,鹿砦层层!太平军刚接近营栅,无数火把瞬间点亮夜空,将冲锋的人群照得纤毫毕现!紧接着,排枪齐射如暴雨倾盆!抬枪、劈山炮的轰鸣震耳欲聋!冲锋的队伍如同撞上无形的铁壁,瞬间被密集的铅弹撕碎!惨叫声、哀嚎声响彻夜空!
汪海洋身先士卒,挥舞大刀狂吼冲锋,试图提振士气。火光中,他悍勇的身影成为清军集中射击的靶标!数颗灼热的铅弹同时贯穿了他魁梧的身躯!他踉跄几步,大刀脱手,怒目圆睁地瞪着清军营垒的方向,鲜血从口中汩汩涌出,轰然倒地!这位太平天国后期最后的猛将,血溅嘉应州东郊。
汪海洋的战死,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本就摇摇欲坠的军心彻底崩溃。残余的太平军如同无头苍蝇,在清军有组织的反击和追杀下四散奔逃,死伤枕藉。嘉应州东门外的荒野,在月光与火光的交织下,化作一片修罗屠场。
城内的李世贤,得知汪海洋败亡,东门突围彻底失败的消息,最后一丝希望彻底破灭。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淹没。他拒绝了亲兵护其潜逃的恳求,独自一人,踉跄着走入阴冷潮湿的州衙深处。烛火摇曳,映照着墙壁上斑驳的痕迹。他抽出佩剑,冰冷的剑锋在颈间留下最后的寒芒。这位曾纵横东南、让清廷闻之色变的侍王,最终选择了自我了断,结束了他与太平天国同生共死的悲壮生涯。
主帅相继殒命,嘉应州城内的抵抗意志瞬间瓦解。正月二十一日(2月15日)黎明,清军各部在左宗棠的总攻号令下,如潮水般涌入已无有效抵抗的嘉应州城。城中残余的太平军官兵,或跪地请降,或溃散于街巷,被清军逐一搜杀肃清。历时十四载、席卷大半个中国的太平天国运动,其最后一点成建制的反抗力量,终于在广东嘉应州的硝烟与血泊中,彻底覆灭。
捷报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飞传京师:
“奏为官军荡平嘉应踞逆,全歼余孽事……康逆汪海洋率死党扑营,经刘典督军迎剿,阵斩该逆于营前……侍逆李世贤穷蹙自戕……州城旋即克复,城内悍贼尽数歼除,无漏网者……粤东积年巨患,至此悉平!”
漳州大营,左宗棠接到这份最终捷报时,正值晨曦初透。他缓缓展开军报,目光扫过那一个个浸透血火的名字——汪海洋阵斩,李世贤自戕,余孽尽除……他放下军报,踱步至帐外。
南国早春的风带着湿润的暖意,拂过山野。远处嘉应州方向,冲天的烟柱已然消散,唯余一片劫后的沉寂。他回望帐内壁上高悬的“一等恪靖伯”诏书,“恪靖”二字在晨光中熠熠生辉。
“十四年矣……”左宗棠喃喃自语,声音低沉。从长沙幕府筹粮,到独当一面鏖战浙闽,直至今日粤东终战。多少血火,多少筹谋,多少明枪暗箭,尽付此二字之中——恪尽职守,平定安邦!他微微闭上眼,仿佛还能听到金戈铁马的嘶鸣,看到无数湮灭于历史尘埃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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