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江总督曾国藩接到谕旨和严兄手书,长叹一声“大局至此,夫复何言”,不顾病体沉重,立即强撑精神,行文漕运总督、江苏巡抚、徐州镇总兵,将从江淮防军中再次艰难拼凑出的兵力,以及所能筹集的钱粮火药,火速装船北上。
湖北巡抚曾国荃(曾国藩九弟)接到谕旨,二话不说,立即点起麾下最能战的“吉”字营老勇,下令即刻拔营,登船北渡。他深知,此次不仅是勤王,更是为了挽救兄长的政治危机。
山东巡抚丁宝桢焦头烂额,东有赖文光残部尚未肃清,西有张宗禹威胁侧翼。但朝廷严旨之下,他只得咬牙从包围圈中抽调整营整营的兵力,由总兵王心安等率领,向西挺进,试图拦截可能回窜或南下就食的西捻军。
河南巡抚李鹤年如坐针毡,捻军是从他的地盘溜过去的,他难逃其咎。此刻只能拼命调集兵力,一方面严密封锁黄河所有渡口,防止捻军南返;另一方面,派豫军精锐北上磁州,做出积极入直协剿的姿态,戴罪立功。
安徽巡抚英翰紧急征调皖北各部,其中不乏原苗沛霖的团练旧部,这些兵马战斗力强但也难以驾驭,此刻也顾不得许多,催促他们北上归德。
关外将军们接到旨意,不敢怠慢。虽然关外兵额也显空虚,但仍以最快速度从各地驻防八旗和边台站丁中抽调能战之兵,尤其是素有悍勇之名的索伦、巴尔虎马队,配备最好的枪马,由协领、佐领们率领,顶着关外的寒风,星夜驰骋,奔向山海关。
通往北京的各条水陆通道上,一时间旌旗蔽日,尘土飞扬。穿着不同号褂(湘军的勇字褂、淮军的淮字褂、绿营的军服、八旗的盔甲)、操着不同口音、隶属于不同系统的军队,怀着勤王救驾的惶恐、建功立业的渴望、或是单纯被军法驱使的恐惧,如同无数汇向深渊的溪流,向着京畿地区——那片已成为巨大战场和帝国命运审判地的直隶平原——汹涌而去。
清廷以其所能发出的最强音,进行了一场赌上国运的总动员。京畿之地,瞬间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熔炉,吞噬着从帝国躯干上强行抽取的军事力量。而身处这场风暴眼的正中心,梁王张宗禹和他那支已显疲态却依旧骁勇的西捻军,即将面对的是整个清帝国倾尽全力、愤怒而不顾一切的的反扑。最终决战的时刻,加速到来。
西捻军张宗禹部如狂飙般扫过京畿,虽极大地震撼了清廷,但也将其自身置于了极端危险的境地。直隶平原无险可守,四周皆是蜂拥而至的清军勤王之师。东捻军覆灭、赖文光就义的消息传来,更使西捻军失去了战略策应,成为了一支真正的孤军。清廷在极度恐慌和愤怒之后,开始显现出其庞大的组织力和残酷的效率。
鉴于左宗棠、李鸿章前期“戴罪图功”虽奋力作战,但缺乏统一协调,清廷再次做出重大人事调整:改命李鸿章总统北上诸军,全权负责畿辅剿捻事务,左宗棠、官文等均需受其节制。 这道命令,既是对李鸿章能力的最终认可,也是希望借其淮军嫡系和与曾国藩的默契,能更快整合各路兵马。
李鸿章接旨后,并未立刻盲目发动进攻。他冷静地分析了此前剿捻,尤其是对付东捻的经验教训,并结合了左宗棠在西北对付西捻时“稳扎稳打、步步为营”的策略优点。他深知张宗禹部与当年流寇不同,其骑兵精锐,机动性极强,在平原上与之追逐,犹如捕风捉影,徒耗兵力。必须改变战术!
在一番缜密思索后,李鸿章召来了各路将领,包括淮系的潘鼎新、郭松林,湘系的刘松山(虽属湘系,但此时听李调遣),以及豫军、东军等部统帅,甚至也包括了“戴罪”的左宗棠。左李二人虽有旧怨,但在此存亡之际,左宗棠展现了其大局观,表示愿听从调度。
李鸿章指着巨大的直隶地图,阐述了他的方略,其核心只有四个字——“就地圈围”。
利用地利,划河而守:“贼踪现已徘徊于津南、鲁北之交,此地河网密布(运河、减河、滹沱河等),水势虽因季节有涨落,然亦可资利用。”李鸿章命令各部,不再疲于奔命地追击,而是立刻依托现有河道、旧有壕墙(如原山东运河防线),并紧急开挖新的壕沟、修筑堡垒,迅速构建起一道连接河流、水洼、沼泽的连续性屏障。“以水为险,以墙为障,将其活动范围死死限制在天津以南、沧州以东、德州以北这片三角地带内!使其无法再任意流窜!”
“传令圈围区内所有州县,实行坚壁清野!将所有粮秣、物资尽数移入有寨墙护卫之城池或大营,来不及转移的一律焚毁!水井投毒!将所有百姓驱入城中,不得留于乡野资贼!” 这是一条极为冷酷的命令,意味着圈围区内将成为一片焦土,旨在彻底断绝西捻军本就困难的粮食补给和马草来源。
他将漫长的防线分段划给各军:淮军守东路,湘军、豫军守西路,各省援军和团练填充其间。严令各部:“汝等只需守定自己的地段,无论贼从何处来攻,务必死守!若哪一段被突破,则该段统领军法从事!其余各部,只需固守,不得擅离职守追击!” 这就避免了被捻军调动、各个击破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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