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那亚港的晨光刺破薄雾,将“海鸥号”灰蓝色的船身镀上一层跳跃的金边。甲板上卸货的号子声粗犷有力,蒸汽吊臂的嘶鸣混合着海浪的拍击,奏响一曲工业与海洋的交响。一捆捆来自利物浦的雪白棉纱、一箱箱伯明翰精工的滚珠轴承正被稳稳吊下,在科斯塔公司的专属码头上堆砌成整齐的银山。
亚历山德罗·科斯塔站在花岗岩铺就的码头边缘,海风掀起他深灰色大衣的下摆。安东尼奥侍立一旁,枯瘦的手指无声滑过手中清单上墨迹未干的数字:“……棉纱三百五十包,滚珠轴承一百二十箱……货款已由西西里硫磺全额冲抵,净利折合八千里拉。”
“八千里拉……”安东尼奥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微颤,这数字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舌尖,“一趟往返,抵得上纺织厂旺季小半个月的纯利。硫磺换机器……少爷,这条航路凿通了!”
“朱塞佩!”亚历山德罗的声音穿透港口的嘈杂。朱塞佩猛地转身,几步跨下跳板,在亚历山德罗面前站定,右手握拳,带着咸腥的海风,“砰”地一声重重捶在左胸心脏位置:“老板!‘海鸥’回来了!货,一颗螺丝钉不少!人,全胳膊全腿!”他咧嘴一笑,露出被烟草熏染的黄牙,海盗的桀骜在规矩的框架下依旧刺眼。
“干得漂亮,船长。”亚历山德罗微微颔首,目光锐利如刀,“比斯开湾那场横风,听说差点把‘海鸥’的帆撕成抹布?”
“七级浪!狗娘养的横风!”朱塞佩啐了一口,仿佛还能尝到海水的咸涩,“这丫头骨头硬!”他粗粝的手掌拍在船舷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老子压着她走了个‘之’字,硬是顶穿了那片鬼门关!就是船艏两根帆缆绷断了,小意思,换了新的!”语气里满是驯服烈马般的骄傲。
“这证明你的本事,也证明了这航路淌得出血来。”亚历山德罗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海鸥’太小了。我们需要更大的船,吃更深的水,扛更重的货。”
他抬手,指向港口锚地远处一艘刚结束检修、静静泊着的双桅帆船。那船体型雄壮,比“海鸥号”足足大出一圈,船身线条饱满流畅如蓄力的海兽,粗壮的主桅宣示着它承载重货的野心。“‘信天翁号’,三百八十吨。它马上就是科斯塔航运公司的了,安东尼奥。”
“是,少爷。”安东尼奥心领神会。
“而你,朱塞佩·马拉泰斯塔主管,”亚历山德罗的目光如同铁锚,沉沉压在他身上,“从现在起,‘海鸥号’和‘信天翁号’,归你调度。”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带着金属的冷硬,“安保公司阿尔贝托那边,给你拨六个枪法好、水性精、骨头硬的,和你的‘老伙计’,组建航运公司海事安保部。你的船队,得有自己的獠牙。”
朱塞佩的胸膛剧烈起伏,喉结上下滚动,那道狰狞的疤痕微微抽动,最终只从牙缝里挤出两个淬火般的字:“明白!”
七天后,“信天翁号”巨大的白色船帆在利古里亚海深沉的墨蓝上鼓胀如云,沿着亚平宁半岛嶙峋的西海岸,坚定地向北方的里窝那港驶去。这是它的首航,承载着托斯卡纳的硬木与皮埃蒙特的“黑金”。
朱塞佩·马拉泰斯塔站在“信天翁号”宽阔坚实的舵楼甲板上,海风带着北方的寒意抽打着他饱经风霜的脸颊。他眯着眼,感受着脚下这艘新坐骑沉稳有力的脉动,心中却毫无首航的轻松。新任命的“信天翁号”船长马泰奥——一个同样经验丰富但眉宇间带着谨慎的老水手,侍立在他身侧。了望手在桅斗里嘶声报告:“气压表掉得厉害!西风转西北风了!前面云头不对,黑得跟泼了墨似的!”
朱塞佩猛地抬头,望向西北方天际。只见原本晴朗的天穹尽头,一片浓重如墨汁般的乌云正以惊人的速度翻卷、堆叠、压低,如同巨大的黑色铁幕,朝着海面凶狠地碾压过来!云层深处,隐约有青白色的电蛇无声乱窜。
“风暴墙!”马泰奥船长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是贴地横扫的强雷暴!主管,怎么办?抢风转向规避?”
“规避?”朱塞佩发出一声短促的嗤笑,脸上的疤痕在阴沉的天光下扭曲如活物,眼中却燃烧着海盗面对天威时的狂热与不屑,“风暴才配当老子的对手!调头跑?把脆弱的船艉留给它撕?”他猛地转向马泰奥,声音如同炸雷,压过了骤然尖啸起来的风声,“执行‘铁锚’预案!立刻!所有水手!甲板加固!货舱防水隔板落闸!帆索再收紧三成!主帆降半!给老子把船钉在这条航线上!”
“是!”马泰奥被朱塞佩眼中的凶悍激得浑身一凛,压下恐惧,嘶声对着传声筒重复命令。
命令如同电流瞬间贯通整艘巨船。训练有素的水手们顶着骤然狂暴起来的、几乎能将人掀飞的强风,如同蚂蚁般扑向各自岗位。沉重的备用肋材被迅速楔入甲板关键结构点;巨大的防雨油布发出沉闷的抖擞声,将露天堆放的木材垛死死裹紧、捆牢;底舱传来沉重的金属闸门轰然落下的巨响;主帆在号子声中被强行收起三分之一,船速骤减,但船身却如同绷紧的弓弦,透出一股硬撼风暴的惨烈气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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