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厅的喧嚣早已散去。
只剩下仆人们收拾残局时，杯盘碰撞发出的零星声响。
夜风从窗户的缝隙里钻进来，林恩的房间里，一片死寂。
他没有点灯。
月光穿过狭小的窗户，在地上投下一块冰冷的亮斑。
他盘腿坐在床上，那柄长剑横放在膝头。
他在等。
“笃，笃笃。”
一阵极其轻微，甚至可以说是谨慎的敲门声响起。
林恩的眼眸在黑暗中睁开，没有丝毫意外。
果然。
该来的人总会来。
林恩走下床，赤脚踩在冰冷的石地上，拉开了门栓。
门外站着两个人。
鲁温学士提着一盏被风吹得忽明忽暗的提灯。
他那张总是很平静的脸上，此刻写满了凝重。
而在他身后的阴影之中，站着一个更高大的身影。
奈德·史塔克。
北境守护的到来，让这间狭小的房间，瞬间变得压抑起来。
林恩侧身，让他们进来。
奈德弯腰走进低矮的门框。
他没有看林恩，目光扫过房间里简陋的陈设，最后落在那柄放在床上的长剑上。
鲁温学士反手关上门，将房间与外面的寒风彻底隔绝。
“这么晚了，打扰你休息了。”
鲁温学士的声音，像他的人一样，干枯而谨慎，又彬彬有礼。
“大人。”
林恩恭敬地指了指房间里唯一的一张椅子。
奈德没有坐。
他只是站在那里，身上散发出的气息，比窗外的冬夜还要冰冷。
鲁温学士从他宽大的学士袍里，掏出了一卷用细线捆扎的羊皮纸。
那卷羊皮纸小得可怜，几乎能被他完全握在手心。
“一封从鹰巢城送来的信。”
鲁温学士解开细线，动作缓慢而郑重。
“是通过秘密渠道送来的，夫人已经翻译了密语。”
他将羊皮纸展开，凑到提灯的光芒下。
昏黄的灯光，照亮了他眼中的不安。
“是莱莎夫人……琼恩·艾林大人的遗孀，凯特琳夫人的妹妹。”
房间里，只有鲁温学士沙哑的声音在回响。
“她在第二封密信中说，琼恩·艾林不是病死的，而且她说她掌握了具体证据。”
鲁温学士抬起头，看向林恩。
“如果确实如同莱莎所言，那艾林大人确实是被人谋杀的。”
奈德那双灰色的眼睛里，燃烧着怒火。
“莱莎说，是兰尼斯特干的。”
“兰尼斯特。”
“我最敬重的养父，死于兰尼斯特的谋杀！”
奈德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带着满腔恨意。
那股压抑的、如同火山爆发前的狂怒，让整个房间的空气都变得灼热起来。
我身边全是毒蛇……
奈德想起了劳勃在地窖里说过的话。
他想起了瑟曦那张美丽却冰冷的面孔。
他想起了詹姆·兰尼斯特那双总是带着嘲弄的眼眸。
预言。
警告。
如今，都变成了血淋淋的现实。
奈德猛地看向林恩。
那目光，不再有丝毫的怀疑与审视。
只剩下一种证实真相的痛苦，与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急切。
“你所说的预言，如今都尽数化为现实。”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难道还要前往君临吗？”
鲁温学士也看向林恩。
这位博学的长者，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了对未知力量的敬畏与恐惧。
预言，传说中的能力。
而其拥有者，此刻就站在他面前！
林恩迎着两人的目光。
他将鲁温学士手中的密信丢进壁炉。
“大人，您必须去君临。”
“什么？”
奈德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去君临？去那个杀了我父亲的虎狼窝？”
“这和自杀有什么区别？”
“咱们不应该改变一下计划吗？”
“正因如此，您才更要南下，大人。”
林恩看着奈德，一字一顿。
“国王的首相，七国最有权势的人，死在了自己的床上。”
“而凶手，很可能就是国王的枕边人。”
“劳勃国王身处何等危险的境地，您比我更清楚。”
“他信任您，他需要您。”
“在这个时候，除了您，整个七国还有谁敢去君临，去为他拔掉那些盘踞在王座之下的毒蛇？”
“大人，您曾宣誓效忠您的国王。”
林恩的话，精准地剖开了奈德·史塔克的心。
荣誉。
责任。
对挚友的忠诚。
这些东西早已刻进了他的骨子里，成为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奈德的呼吸变得粗重。
他紧握着拳头。
可史塔克家族的人，只要南下，一定没有好结果。
他的父亲，他的哥哥，就是响应了疯王号召，结果被疯王折磨致死。
而上一任国王之手，也已经死于阴谋。
自己成为新任国王之手，必然会成为众矢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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