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浓稠得化不开。
千瑞城,这座西北之地最为繁华的城池,在经历了白日的喧嚣后,终于陷入了沉睡。
唯有城中心那片连绵巍峨的建筑群——吴王府,依旧灯火通明,如同蛰伏在黑暗中的巨兽,散发着令人不安的威严与压抑。
吴王府,内殿。
南海沉香木制成的梁柱散发着幽静淡雅的香气,地面铺着来自极西之地的雪绒地毯,踩上去悄无声息。
墙壁上镶嵌的硕大夜明珠,散发出柔和而明亮的光辉,将殿内映照得如同白昼。
然而,这极致的奢华与表面的宁静,却被一种几乎令人窒息的低气压所取代。
“啪嚓——!”
一声玉器碎裂的脆响,如同惊雷般炸裂在死寂的大殿中。
上好的青玉瓷杯被狠狠掼在地上,碎片和滚烫的茶水四溅飞射。
几片锋利的瓷片甚至擦着跪伏在地的几名侍卫的脸颊飞过,留下细微的血痕,却无人敢动分毫,连呼吸都刻意压抑着。
吴王最小的儿子,吴启山,此刻正站在大殿中央。
他身穿一袭绣着四爪蛟龙的暗金色锦袍,面容本算得上俊朗,但此刻却因极致的愤怒而扭曲,双眼布满血丝,如同一头被激怒的、择人而噬的幼龙。
“废物!一群彻头彻尾的废物!”
他的声音尖利,带着一种被权力惯坏了的暴戾,在大殿空旷的空间里刺耳地回荡。
“半月!整整半月有余了!天罗令呢?连个影子都没摸到!”
他猛地伸手指着地上跪着的人,指尖因愤怒而微微颤抖。
“你们这群酒囊饭袋,是干什么吃的!小爷我养着你们,还不如养几条会看门的狗!”
跪在最前方的侍卫首领,是一个面容精悍的中年人,名叫赵干。
此刻,他额头死死抵着冰凉昂贵的雪绒地毯,豆大的汗珠不断从鬓角滚落,浸湿了一小片地毯。
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恐惧,艰涩地回道:
“回……回小王爷,那人……那贼子实在狡猾如狐,几次三番从包围中溜走……”
他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唾沫,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有力。
“但、但他绝对还在城内!属下以性命担保!属下已加派了三倍人手,封锁了所有城门及内外通道,连狗洞都没放过!”
“并且……并且调集了府中所有的鬣齿犬,由炼灵境的高手带领,在全城进行地毯式搜查!就算……就算掘地三尺,三日之内,也必定将此獠揪出,将天罗令完好无损地呈到您面前!”
“三日?又是三日!”
吴启山几步上前,锦绣靴子带着恶风,狠狠踹在赵干的肩窝!
赵干不敢运功抵抗,硬生生受了这一脚,只觉一股巨力传来,肩胛骨仿佛要碎裂,喉头一甜,一丝鲜血从嘴角溢出。
他闷哼一声,却立刻重新以头触地,磕得砰砰作响。
“少爷息怒!少爷饶命!小的……小的这就亲自带队,就算不眠不休,豁出这条贱命,也定在期限内将天罗令为您取回!”
吴启山胸膛剧烈起伏,锦袍下的肌肉因愤怒而紧绷。
他猛地转身,背对着这群瑟瑟发抖的手下,望着墙壁上一幅巨大的《猛虎下山图》,声音却如同冰碴子般寒冷地传来:
“你们知道天罗令对我意味着什么!啊?!”
他猛地回身,目光如毒蛇般扫过众人,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歇斯底里的不甘和对权力的疯狂渴望。
“大哥、二哥,他们仗着母族势力,早几年就被父王送进了天罗宗,如今听说都混成了内门精英弟子!风光无限!”
“而我呢?卡在这炼魂境三境后期迟迟无法突破!父王的目光越来越偏向他们!”
“若得不到这天罗令,我拿什么去争?拿什么去和他们抢那世子之位!”
他几乎是吼了出来,面容狰狞。
“没有天罗宗的资源,没有宗门弟子的身份,我在父王眼中,就永远是个不成器的废物!”
在他眼中,吴郡领地内那万千在连年大旱中哀嚎挣扎、易子而食的百姓,不过是蝼蚁草芥,死了便死了;
南宫府那枉死的三百余条忠良性命,更是如同被随手拂去的灰尘,甚至不如他手中碎裂的那个玉杯值得心疼。
唯有那能让他一步登天、执掌生杀予夺权柄的力量,才是他至高无上、唯一追求的真理。
“滚!都给我滚出去找!”
吴启山如同受伤的野兽般咆哮,抓起桌案上另一只玉镇纸,作势欲砸。
“找不到天罗令,你们就统统提头来见!”
“是!是!属下遵命!”
赵干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退出了令人窒息的大殿。
直到退出殿门,被夜风一吹,才感觉后背早已被冷汗彻底浸湿,冰凉一片。
他直起身,抹去嘴角的血迹和额头的冷汗,脸上迅速恢复了往日的狠厉与阴沉。
对着等候在殿外廊下的几名心腹,他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地命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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