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块和土块开始从人群后方飞来，砸向槐树，砸向张老汉家的院墙，甚至有一块擦着凌云的额角飞过，带来一阵火辣辣的痛感。窗户纸被砸破，发出刺耳的撕裂声。张老汉和几位长老试图喝止，但他们的声音被淹没在愤怒的浪潮中。场面一度接近失控，充满了暴力的危险。
凌云的困境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他站在大青石上，看着下方那一张张因恐惧、愚昧和绝望而扭曲的面孔，听着那些恶毒的诅咒和毫无根据的指控，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无力感。他拥有超越时代的知识，他知道什么是正确的、能救人的方法，但他的声音，他的道理，在这片由千年积习、迷信恐慌和宗法伦理筑成的愚昧高墙面前，显得如此微弱，如此苍白。他试图再次开口解释，但刚一张嘴，就被更猛烈的辱骂和石块打断。理性，在群体的非理性面前，不堪一击。张老汉和几位支持他的老人，此刻也陷入了两难，既要保护凌云，又要防止事态演变成流血的冲突，焦急万分，却束手无策。
集会在彻底的混乱和对抗中不欢而散。人群在愤怒和沮丧中渐渐散去，留下满地狼藉和更加深重的绝望。凌云提出的救命良方，被无情地拒绝。疫情，在缺乏任何有效控制的情况下，继续像野火一样蔓延。新的哭嚎声不断从不同的方向传来，意味着新的病例在增加。之前死去的孙寡妇婆婆和那个孩童，仿佛只是开始，更多的死亡阴影笼罩下来。整个张家屯陷入了比之前更深的混乱和绝望深渊。
凌云独自站在空旷的槐树下，额角的擦伤隐隐作痛。秋风卷起枯叶，打在他的身上，带着刺骨的寒意。他望着那些紧闭的、仿佛也在瑟瑟发抖的茅屋，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挫败感和沉重。他撞上的，不仅仅是个别人的反对，而是一堵厚重无比、由世代传承的愚昧、对未知的恐惧、坚固的伦理观念以及濒临崩溃的群体恐慌共同砌成的巨墙。前景，似乎一片黯淡，看不到丝毫光亮。
然而，就在这最深沉的黑暗和绝望之中，转机的种子或许正在悄然孕育。当传统的自救方式被证明完全无效，当死亡真切地、大规模地降临到每一个家庭门口时，求生的本能是否会最终压倒固执的偏见？是否会有那么一些人，在眼睁睁看着亲人被瘟疫夺去生命后，在走投无路之际，愿意抓住凌云这根他们目前唯一能看到的、尽管“怪异”却似乎蕴含着一线生机的“稻草”？巨大的悬念，如同浓雾中的灯塔，微弱，却固执地悬在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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