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桥残雪与赴死军士的影像,如同冰冷的刻痕,深烙在每个人的视网膜上。快船载着这沉重的静默,劈开愈发浑浊汹涌的江水,向着蛟门涡的方向做最后的冲刺。空气中的硝烟味越来越浓,甚至能隐约听到远处传来的、蒙古人特有的牛角号声,沉闷而压抑,如同巨兽的喘息。
梁雄的脸色铁青,紧握舵柄的手指因用力而骨节发白。他不再试图规避所有暗流,而是选择了一条最为直接、也最为危险的航线——笔直地切入江心主流,借助湍急的水势,将速度提升到极限。
“都抓稳了!前面水势更乱!”他嘶声吼道,声音被风扯得破碎。
船身剧烈颠簸起来,仿佛随时都会散架。江水不再是墨绿色,而是泛着一种诡异的、夹杂着泥沙和不明漂浮物的黄褐色。巨大的漩涡在不远处张着黑洞洞的口,拉扯着周围的一切。这里的水文情况,比“海疆巡鉴”上记载的还要复杂险恶数倍!显然,连日的大潮和可能的军事行动,改变了江底的地形。
江疏影死死抓住船舷,努力在颠簸中维持平衡,目光如炬般扫视着前方。她在脑海中飞速地回忆着棋谱的细节,尤其是那盏“孤灯”所对应的方位。蛟门涡……它并非一个固定的点,而是一片区域,一个在特定潮汐条件下才会完全显现的、吞噬一切的巨大漩涡群。钥匙……青铜钥匙……它要开启的,究竟是什么?
就在她全神贯注之际,船身猛地一震,像是撞上了什么水下的硬物,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不好!触礁了!”一名水寨弟兄惊呼。
船速骤减,船底传来木板破裂的“咔嚓”声,江水开始从缝隙中汩汩涌入!
“快!堵漏!”梁雄目眦欲裂,一边竭力稳住舵,一边大吼。
两名汉子立刻扑到进水处,用身体和随手抓到的杂物拼命堵漏。但水势太急,裂缝似乎在扩大。
祸不单行。
左侧的浓雾中,突然响起了尖锐的唿哨声!紧接着,三艘蒙古制式的巡逻快艇,如同鬼魅般钻出雾墙,呈品字形包抄过来!艇上的蒙古兵张弓搭箭,冰冷的箭镞在昏暗中闪烁着死亡的寒光。
前有暗礁破损,后有追兵堵截!真正的绝境!
“他娘的!跟鞑子拼了!”梁雄猛地拔出腰间的朴刀,脸上横肉扭曲,已然存了死志。船上的其他弟兄也纷纷举起鱼叉、短斧,准备进行最后的白刃战。
江疏影的心沉到了谷底。难道真的要止步于此?父亲的冤案,陆沉舟的谜题,所有的努力,都要葬送在这片冰冷的江水中?
不!
她的目光猛地落在右前方一块半淹在水中的、巨大的黑色礁石上。那礁石的形状……异常熟悉!她在“海疆巡鉴”的附图上见过标注,此石名为“定波桩”,是蛟门涡外围一个重要的导航标记。而在桑皮纸棋谱上,代表“孤灯”的那枚棋子,其落点,似乎正与这“定波桩”的方位隐隐对应!
难道……
电光石火间,一个大胆的念头划过她的脑海!
“梁寨主!向右!全力撞向那块黑色大礁石!”江疏影用尽全身力气嘶喊,声音尖锐得几乎变形。
“什么?!”梁雄和众人都愣住了。撞向礁石?那不是自寻死路?
“信我一次!”江疏影来不及解释,眼神中的决绝不容置疑,“那是唯一的生路!”
看着她那仿佛燃烧般的眼神,梁雄把心一横,嘶吼道:“好!听江姑娘的!右满舵!撞过去!”
在蒙古兵惊愕的目光中,这艘本应规避礁石的破船,竟调转船头,以一种自杀般的姿态,朝着那块巨大的“定波桩”礁石猛冲过去!
追兵的箭矢如雨点般落下,钉在船板上、船舷上,发出“夺夺”的声响。一名水寨汉子肩头中箭,闷哼一声,却依旧死死堵着漏水的裂缝。
五十丈……三十丈……十丈……
眼看就要船毁人亡!
就在船头即将撞上礁石的刹那,异变陡生!
那看似浑然一体的巨大礁石靠近水面的部位,在船只带来的水浪冲击下,竟然向内凹陷,露出了一个黑黢黢的、仅容一船通过的洞口! 洞口边缘光滑,绝非天然形成!
这礁石是空的!里面别有洞天!
“进洞!”江疏影大喊。
梁雄拼尽最后力气,猛扳舵柄,破损的船身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险之又险地擦着礁石边缘,一头扎进了那突然出现的洞口!
“噗通!”船身完全没入黑暗。
就在他们进入洞口的瞬间,身后传来了追兵快艇猛烈撞击在礁石上的轰然巨响,以及蒙古兵惊恐的惨叫。
洞口似乎有某种机括,在他们进入后,缓缓闭合,将外面的光线、声音以及致命的追击,彻底隔绝。
船,终于停了下来,漂浮在一片绝对的黑暗与死寂之中。只有船底进水的声音,和众人劫后余生般剧烈的心跳与喘息,在封闭的空间里回荡。
“火折子!快!”梁雄的声音带着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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