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心神随着这些影像起伏之时，一道飘渺空灵的梵音，悠悠响起：
“如果将来，复仇雪恨，与守护所爱，二者只能择其一呢？汝，当如何抉择？”
复仇……所爱……择其一？
突如其来的残酷假设，让齐时在最初的瞬间，心神确实为之所夺，产生了一丝混乱与悸动。然而，仅仅是片刻的恍惚，他眼底的波澜便迅速平息了下去，恢复了往日的沉静。
“为何二者只能择其一？”齐时的声音平静，“复仇与守护所爱，于我而言，从不是非此即彼、相互矛盾之事。它们皆是我前行之力，是我道心所向。仅因为一句虚无缥缈的‘如果’，便无端在心中升起猜疑与割裂，岂不是杞人忧天，自寻烦恼？”
梵音：“……” 这个怎么也是一块啃不动的硬骨头？
短暂的沉默后，梵音似乎改变了策略，变得更加清晰，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直抵齐时心灵最深处：“如果……吾能助汝呢？吾可施展无上佛法，让汝所爱之人，永世心系于汝，绝无厌倦背叛之可能；亦可赐汝无上伟力，让汝能手刃所有仇敌，轻易覆灭中域，雪洗深仇。但——二者，汝只能择其一。力量，还是永恒不变的羁绊？”
闻言，齐时沉默了。他望向虚空的眼神里，并不是挣扎的思考，而是......不屑与嘲弄。
“汝？”他轻轻嗤笑一声，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质疑，“恕我直言，汝没这个本事。”
不等梵音回应，他便淡然开口道，“佛陀若当真拥有轻易灭杀中域、扭转人心的无上伟力，上古佛域又为何会卷入仙神混战，最终破碎隐没？我之所爱，至高仙缘，其意志与命运，又岂是区区一道遗留的梵音，能够轻易左右？”
齐时郑重说着，不知是反驳梵音，还是在向自己宣告，“依靠外力强行维系的情感，纵然能至死不渝，吾不取也；缘起缘灭，姻缘聚散，本是天道常伦，纵使将来真有缘尽人散之日，只要曾经真心相待，无愧于心，吾亦不悔也。”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虚空，看到了那个正在某处等待他的人影，语气变得无比坚定与温柔，“而且，我相信他，也相信我们自己。无论前途有多少千难万阻，无论面对的是仙是神是魔是妖，我们定当执手相依，共同面对，不离不弃。”
“至于复仇……”齐时声音平静，却沉稳而自信，“踏破邪祟之地、斩尽奸恶宵小，此事，吾与所爱之人，与师门长辈，与神州所有心怀正道的志士同仁，齐心协力，足矣！”
寂寥的天空陷入了沉寂，不知过了多久，再没有任何声音出现。
齐时以太阳真火凝聚火龙，乘坐咆哮的火龙，朝着更高处蜿蜒而去。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在某一刻穿破了被形色所遮蔽的天空。悬浮的黄土块密密麻麻的浮现，隐约可见几道稀疏的人影，想来也是突破形色所扰之人。
不远处的黄土块上，楚荆盘桓着蛇尾，正悠然地等着他。
“还挺早，”楚荆瞧着威风凛凛的火龙以及龙首上迫不及待朝自己飞扑过来的身影，笑着开口道。
“什么形形色色，”齐时一跃而下，双臂紧紧搂住他的腰，将头埋带着淡淡冷冽幽香的颈窝里，贪婪地呼吸着令人安心的气息，声音闷闷地说道，“那些乱七八糟的，我都没看清，也懒得去想。我只知道，有你在，就够了。”
“嗯、”楚荆难得没有出言调侃，只是放松了身体，静静地回抱住他，感受着温暖的胸膛下那颗为自己而炽热跳动的心脏，感受着这份无比真实的触感与温度。
真实与虚幻，存在与虚无，这等困扰了无数先贤大能的终极问题，从来就没有一个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定论。纵然是那些早已登临绝顶、俯瞰众生的上古仙神，谁又敢肯定，自身所处的这片浩瀚宇宙，就一定是那唯一的、绝对的“实在”？
相信自己的存在并非虚妄，相信怀中之人真切不虚，相信彼此之间的羁绊真实无伪——这便已足够支撑他们，在遍布荆棘却又充满奇迹的修仙之路上，继续并肩前行，直至时间的尽头，或者……直至他们亲手缔造的“真实”，覆盖一切所谓的“虚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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