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军使者那番如同最后审判般的通牒,像是一块被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了临淄城每一颗惊恐的心脏上。先前那无声的军阵威慑是精神上的酷刑,而这直白的选择题,则是将血淋淋的现实掰开了、揉碎了,塞进了每个人的嘴里,逼着他们咽下。
齐王宫,这座昔日象征着东方霸主威严与稷下学宫智慧的殿堂,此刻彻底沦为了一个放大版的、华丽而绝望的鸡笼。齐王建就是那只被吓破了胆、只会咯咯乱叫、四处扑腾的肥硕母鸡。
“降?还是……战?” 齐王建瘫在他那张宽大得能躺下四个人的王座上,汗水如同小溪般从他肥胖的脸颊和脖颈上淌下,浸湿了丝绸王袍的前襟。他眼神涣散,嘴唇哆嗦,反复念叨着这两个字,仿佛这是什么深奥难解的咒语。
“大王!不能降啊!!” 一位白发苍苍、身着旧式齐国朝服的老臣,猛地出列,扑倒在地,以头抢地,发出沉闷的响声,声音嘶哑悲怆,“我齐国立国八百余载,太公遗泽,桓公霸业,岂可拱手让人?临淄城高池深,甲士数十万(他显然高估了),粮草充足,未尝不能一战!纵然不敌,也当效仿田横五百士,玉石俱焚,以全齐人气节!岂能不战而降,受这千古骂名啊!!”
这老臣的话,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激起了一丝微弱的涟漪。少数几个尚有血性的官员也跟着附和,殿内响起一片“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悲壮呼声。
然而,这呼声很快就被另一个更加响亮、也更加“现实”的声音压了下去。
“荒谬!糊涂!” 丞相后胜猛地站了出来,他脸色虽然依旧苍白,但眼神却透着一股为了活命而豁出去的决绝,“尔等欲置大王于死地乎?!欲让这满城百姓为尔等虚妄之气节殉葬乎?!”
他转向齐王建,语气变得无比“恳切”和“理智”:“大王!切莫听信这些迂腐之言!您看看城外!那是王贲的虎狼之师!是刚刚踏平了荆楚的百胜雄兵!连项燕都败了,楚王都成了俘虏!我们拿什么去‘玉石俱焚’?拿将士们的血肉之躯去填秦军的弩箭吗?拿临淄的繁华街市去当火葬场吗?”
他走近几步,压低声音,如同魔鬼的低语,精准地敲打着齐王建内心最深的恐惧:“大王,秦使说得明白,投降,可保性命,可享富贵!秦王金口玉言,岂会失信?您依旧是富家翁,锦衣玉食,无忧无虑!可若是抵抗……城破之后,宗庙被毁,王族尽诛,您……您想想那凄惨下场啊!”
这番话,如同最有效的镇静剂(或者说麻醉剂),瞬间击垮了齐王建心中那刚刚升起的一丝微弱挣扎。他脑海中浮现出楚王负刍被囚车押走的画面,浮现出宗庙燃起大火、子孙被屠戮的惨景……不!他不要那样!他只想活着,只想继续过他安逸享乐的日子!
“后……后卿所言……甚……甚合寡人之意……” 齐王建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把抓住后胜的手,声音带着哭腔,“打是打不过的……不能打……不能拿全城百姓的性命开玩笑啊……投降……对,投降!秦王是讲信用的……他一定会善待寡人的……”
那位白发老臣见状,仰天悲啸一声:“苍天呐!先王啊!臣……无力回天矣!” 猛地一头撞向旁边的殿柱,顷刻间血流如注,气绝身亡!
这惨烈的一幕,并未唤醒齐王建,反而让他更加坚定了投降的念头——看,抵抗就是这么可怕!会死人的!
殿内主战派的声音彻底消失了,剩下的,要么是和后胜一样早已被秦国喂饱的投降派,要么就是明哲保身、沉默不语的墙头草。
投降的决定一下,整个临淄城仿佛被抽走了最后一丝筋骨。抵抗的意志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麻木的、听天由命的氛围。
在王贲规定的期限到来之前,齐王建和后胜就开始“精心”筹备起投降仪式来。是的,筹备!仿佛这不是亡国,而是一场盛大的、别开生面的外交活动。
他们找出了最庄重(也最累赘)的王室礼服,清洗整理了象征王权的印玺、符节(虽然这些东西很快就不再属于他),甚至还排练了出城投降时的步伐和说辞——务必要表现出“恭顺”和“诚意”,以期博得征服者的欢心,换取更好的待遇。
这场景,荒诞得让人想哭,又滑稽得让人想笑。
终于,到了约定的时辰。
临淄那高大沉重的北门,在无数道复杂目光的注视下,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吱嘎”声,被缓缓推开。没有敌军攻城的撞击,没有血肉横飞的厮杀,这座东方最繁华的都城的大门,就这样由内而外,自己打开了。
首先出来的,不是军队,也不是官员,而是一群穿着白衣、披散着头发的王室乐师和巫祝。他们敲打着颓丧的哀乐,跳着诡异的舞蹈,口中念念有词,似乎是在进行某种告别宗庙、祈求宽恕的仪式。这悲凉的音乐,与城外秦军那肃杀冰冷的沉默形成了极其讽刺的对比。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喜欢天下一帝秦始皇请大家收藏:(m.2yq.org)天下一帝秦始皇爱言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