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李诩目光锐利地看着他们,“第一个问题,陨星坠落当晚,你们有谁亲眼目睹?当时是何情形?”
几个村民互相推诿了一下,最后还是一个胆子稍大点的中年汉子,结结巴巴地开口:“回……回大人,那晚……天象吓人得很!先是亮得像白天,然后……然后一个大火球,拖着尾巴,轰隆隆地响,就从天上砸下来了!地都动了!我们……我们都吓坏了,躲在屋里不敢出来!”
“对!对!声音可大了!跟打雷一样,不不,比打雷还响!”
“吓得我家娃哭了一夜!”
其他人也七嘴八舌地补充,内容大同小异,都强调当时的恐怖景象和自己的恐惧,以及绝不敢出门查看。
李诩耐心听着,等他们稍微平静,才问出关键问题:“那么,刻在陨石上的字,你们是何人,在何时发现的?”
此言一出,现场瞬间安静下来。村民们的脸色更加苍白,眼神中的恐惧几乎要溢出来。里正使劲咽了口唾沫,喉结剧烈滚动,抢着回答:“是……是第二天早上!天亮了,他们几个,”他指了指身后那几人,“壮着胆子过来看,就……就发现那天石上,有……有字!”
“当时周围可有旁人?可曾看到任何可疑之人?”李诩追问。
“没有!绝对没有!”里正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我们来的时候,除了这个大坑和那块石头,鬼影子都没一个!那字……那字就像是跟着石头一起从天上掉下来就有的!”他这话一说,旁边几个村民也忙不迭地点头附和,口径出奇地一致。
李诩微微皱眉。他仔细观察着这些村民的表情,他们的恐惧是真实的,但这种众口一词、急于撇清关系的态度,反而显得有些刻意。他们的眼神在躲闪,似乎在回避着什么,或者说,在共同守护着一个秘密。那种深入骨髓的、对秦法和官府的不信任与恐惧,像一堵无形的墙,将他们与真相隔离开来。
“哦?从天而降就带着字?”李诩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压力,“那字迹如何?是深是浅?是工整还是潦草?”
村民们愣住了,互相看了看,支支吾吾答不上来。最后还是那个中年汉子含糊地说:“当时……当时吓坏了,没……没敢细看……就看见有字,然后就赶紧跑去报告里正了……”
李诩不再追问,他知道,再问下去,也只能得到这些被恐惧过滤了无数遍、且高度统一的“标准答案”。他转而开始仔细勘察坑洞周围的地面,希望能找到一些脚印、车辙或者其他遗留的痕迹。但兵士们早已将这里践踏得一片狼藉,加上可能的雨水冲刷,几乎找不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孙掾一直默默地跟在李诩身后,像个影子,不发一言,只是偶尔用他那双老眼扫视着周围的环境和那些村民。
勘察无果,李诩只得让兵士们先将村民和里正带下去,“妥善安置”,其实就是变相软禁,防止他们串供或者与外界接触。
回城的路上,李诩和孙掾并辔而行,气氛沉闷。
直到远离了那些兵士和村民,孙掾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得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小李啊,看出点什么了?”
李诩叹了口气:“村民们在撒谎,或者至少隐瞒了关键信息。他们恐惧的,不仅仅是那块石头,更是我们,是秦法。”
“还不算太笨。”孙掾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近乎冷酷的笑意,“那你觉得,真相是什么?”
“刻字绝非天降。定是有人事后所为。而且,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在兵士封锁现场前完成刻字,并成功逃离,要么是对当地地形极其熟悉,要么就是……里正或者村民中有人协助,甚至,他们可能就是知情者,或者参与者!”李诩说出了自己的推断。
孙掾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推断得有理。但然后呢?你去把里正和那几个村民抓起来,严刑拷打?他们或许知道些什么,或许只是害怕被牵连。就算打死了他们,他们可能也指认不出真正的刻字之人。这年头,敢干这种抄家灭族勾当的,会是普通村民吗?”
李诩沉默了。孙掾的话,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他刚刚燃起的一点探究真相的冲动。
孙掾看着前方郡城那灰黑色的城墙轮廓,语气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苍凉:“这种案子,哪有什么真相?上面要的,从来就不是真相。咸阳要的是‘逆贼’,是鲜血,是用足够多的人头来警告天下人,胆敢非议陛下、诅咒大秦,就是这般下场!要的是杀鸡儆猴,要的是‘结案’!”
他侧过头,意味深长地看着李诩:“依老夫在这衙门里几十年的经验,这种无头公案,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找个由头,抓几个‘嫌疑重大’的——比如那些无籍的流民,监狱里待决的刑徒,或者……干脆就是这几个‘知情不报’、‘言语闪烁’的村民。给他们按上罪名,做成铁案,往上一交。既能按时结案,又能让上面‘满意’。至于他们是不是真凶……谁在乎?”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喜欢天下一帝秦始皇请大家收藏:(m.2yq.org)天下一帝秦始皇爱言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