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托车引擎的“哒哒”声在院子里熄灭，冬日的傍晚格外安静。
王石安停好车，看见养父母正在堂屋摆菜上桌，昏黄的灯光下，热气袅袅升起。
“石头，你吃饭了没？我还以为你会晚点回，正准备先吃饭。”
李秀莲一边摆碗筷一边招呼他，语气里带着些许匆忙。
王石安走进屋，脱下外套，发现桌上的菜比平时丰盛：
中间摆着一碗卧了荷包蛋的长寿面，和一碗海带炖腊猪脚，旁边还有几盘炒菜，比平时要丰盛许多。
“今天……是什么日子？还有长寿面，是谁生日啊？”
王石安有些疑惑。
李秀莲擦了擦手，声音轻柔：
“石头，这腊月天，你自己认真想想，我们家还有谁是这个时候生日？”
还不等王石安回话，王望祖正端着菜从灶屋里蹦出来，用他特有的夸张语气嚷嚷：
“哥，你这脑子当兵当傻啦？连自己啥季节落地都忘啦？妈为了这碗面，从晌午就开始和面啦！”
“前几天跟你亲妈相认，才知道这是你真正的生日。”
李秀莲补充道。
“你爹在草垛里捡到你，是腊月二十九。这二十多年，我们一直给你记着那个日子……”
王老实接过话，语气朴实：
“如今知道了确切日子，想着给你补上。小时候家里条件差，对你和望祖难免有些偏心……这碗长寿面，是妈亲手擀的，你趁热吃。”
“刚才我们没等你，是因为这个时候了，还没见你回来，还以为你会晚一点，就打算先吃，把面给你留着，你也别介意。”
王石安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顿时明白了，这是给他过生日。
他看着那碗面条，热气模糊了他的视线。
他想起小时候，弟弟王望祖过生日时总有荷包蛋，而他通常只是一碗普通的素面。养父母从未解释，他也从未抱怨。
李秀莲小心地观察着他的表情：
“石头，你别往心里去。那时候……”
“妈，我明白。”
王石安打断她，声音有些哽咽。
他拉过椅子坐在桌前，拿起筷子，挑起长长的面条：
“这面真香。”
他小心地吹了吹气，吸溜了一大口。
面条爽滑筋道，汤底鲜香，是记忆里最熟悉、最踏实的味道。
他埋着头，一口接一口地吃着，仿佛要用这个动作来消化内心翻涌的情绪。
王望祖端着菜盘，一边摆下一边看着他，又忍不住插话，这次语气却认真了许多：
“哥，慢点吃，现在的我可不是小时候，不会跟你抢的。说真的，以前是我还小不懂事儿。以后你年年过生日，咱都整俩蛋！我那份也给你！”
李秀莲眼圈也有些发红，悄悄背过身去擦了擦眼角，才转回来笑着说：
“对，望祖说得对！以后年年都给你做。快，尝尝这腊猪脚，炖了一下午，烂乎着呢。”
说着，就给王石安碗里夹了一大块肉。
王老实没多说话，只是默默地把那碟炒得油亮的青菜往王石安面前推了推。
李秀莲看着王石安吃完了面，含着眼泪笑了笑说道：
“石头，今天这碗面也是你玉兰妈妈嘱咐的，在你出去之后不久就打了电话过来，提醒了我们，我们一合计就打算给你个惊喜……”
王石安正准备放下的筷子停在了半空。
他抬起头，有些错愕地看向养母。
他原以为这顿生日饭，是养父母一家悄悄为他准备的补偿，却没想到，背后还有生母田玉兰的身影。
李秀莲用围裙角擦了擦眼角，继续温声说道：
“你玉兰妈妈在电话里说，她心里头……总觉得亏欠了你。这二十多年，没能给你过上一个正经生日。她记得清清楚楚，就是腊月二十二。她拜托我们，一定替她、也替我们自己，给你把这碗长寿面煮上，看着你吃下去，平平安安的。”
王老实在一旁默默地点了点头，印证了妻子的话。
王望祖也收起了玩笑的神色，安安静静地看着哥哥。
王石安的目光从养母脸上，移到那碗已经见底的面碗，心中百感交集。
原来，这份他刚刚汲取的、以为来自一个家庭的温暖，其源头竟是两个家庭的合力。
生母记得日子，养母亲手做成食物，这份爱，以一种他未曾预料的方式，完整地汇聚到了他的面前。
他鼻尖一酸，刚刚平复的情绪再次翻涌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露出一个笑容，声音有些沙哑：
“妈，爸……谢谢你们。”
这声“谢谢”里，包含了对眼前养父母的感恩，也包含了对远方生母这份细腻挂念的触动。
李秀莲看到他的样子，赶紧说：
“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面吃完了，福气就接到了！望祖，去把锅里温着的菜都端出来，咱们一家人好好吃顿饭！”
王望祖响亮地应了一声“好嘞！”，气氛瞬间又活络起来。
但这个生日的夜晚，注定在王石安心里刻下了不一样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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