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把一张泛黄照片推到他面前。
照片里,年轻的卡尔·恩斯特站在某国废墟前,身后是面褪色的星条旗,他的笑容比此刻的更冷。你父亲也是棋子。沈砚的手指敲了敲照片边缘,真正的神话,从来不是谁杀了谁,而是有人愿意为一面旗活不成、死不退。
低头看向自己左臂的刺青。父债子偿四个黑字在灯光下泛着青,像道永远结不了痂的伤。
他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哭腔:所以你们......就不会疼吗?
沈砚说,但疼过之后,旗还在。
八点整的阳光漫过广场时,龙旗已升到杆顶。
阿龙之子仰着头,看红布在风里翻卷成火。
他松开旗杆的手还在抖,掌心里的军牌被捂得发烫,像有人在他手心里跳着,跳着,跳成一面旗的形状。
观礼台最前排,小雨站在台阶上。
她穿着洗得发白的蓝校服,双手缓缓抬起。
第一句手语是,第二句是,第三句是——她看不见声音,却能看见旗。
人群突然静了。
卖早点的阿婆放下蒸笼,送孩子的父亲蹲下来,连路过的快递员都停下电动车。
无数双手跟着小雨抬起,跟着她落下,在晨光里划出无声的波浪。
那波浪漫过街道,漫过江河,漫过每一寸被旗覆盖的土地,汇成文天祥的留取丹心,汇成秋瑾的身不得男儿列,汇成所有没名字的人,在历史里吼过的那一句——
起来!
秦翊仰着头,左眼映着旗上的金星。
他的呼吸越来越轻,轻得像片落在旗面上的雪。陈铮......他轻声说,我记起来了。
那是二十年前的雪夜,陈铮背着他趟过雷场。
陈铮的血滴在雪地上,开成小红花。
陈铮说:秦翊,要是我走了,你替我看旗升起来。
小豆跪在他膝前,握紧那只布满疤痕的手。
她能感觉到他的脉搏在减弱,像根快燃尽的火柴。
但他的眼睛还亮着,亮得能照见旗尖的光。
镜头慢慢拉远。
晨光里,无数身影从山河间走来。
有血牙岭的守哨人,肩上还沾着雪;有南洋的巡海兵,裤脚滴着咸涩的海水;有雨林里的无名者,脸上还留着藤条抽过的痕。
他们列成整齐的方阵,向旗杆敬礼,向轮椅上的人敬礼,然后慢慢消融在朝阳里。
风掠过大地,卷起一声穿越时空的齐吼——
我们,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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